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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是想将毛毯给张陵使用,不料后者摆摆手言道不用。
张陵表示自己这些年在外浪迹天涯,早已练就一身抗寒耐热的本事,双腿盘绕呈打坐状即可,无须担心。
旋即,二人入睡,再无言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陵见这书生每每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神念微动,却发现宁采臣还未睡去,似有某种心事。
“宁公子,长夜漫漫,你我无心入眠,不如促膝长谈一番?”
“先生所言极是!”
宁采君起身,忽然凉意袭来,不免多套了两层衣物。
随后二人畅聊起来,天涯海角,诗书词赋,无所不谈。
张陵的知识储备和过人的超前认知让书生心生钦佩,顿然有仙人指路,醍醐灌顶之感,暗道:先生果然实为奇人。
当聊起家境时,宁采君不免垂头丧气,沮丧落寞。
他直言自己在家中排行老大,弟妹八个,冻死饿死夭折七个,唯剩一个小幺弟弟;父亲残疾,母亲体弱,遂老母亲早年间靠着乞讨将他抚养成人,远亲近邻时不时会帮衬一把,村里的人经常对其说:父母不易,家中还有幼弟,你应时时感恩父母养育之恩情,当自强不息,考取功名。
也因此,宁采君将一份钱掰扯两份、三份、甚至更多份花销,除去必要的进食外,尽可能减少开销。
事实上,他也没什么余钱去用,大抵每天会将一个馒头均分成三份,早中晚各取其一,硬成石头的馒头撕碎成小疙瘩块,就着水吞下去,也能顶顶肚子。
原本他早前踌躇满志,以为能够金榜题名,博取功名,谁想现实很骨感,理想的泡影彻底碎裂。
宁采君不免低声抽噎:“每每想起家中父母跪求教书先生为我讲习,不免泪流满面,可叹我日日夜夜挑灯夜战,废寝忘食,到头来也是镜中月,水中花。”
月夜孤寂,林间寂静,唯有落魄之人在偷偷抹眼泪,心中郁结,难诉衷肠。
张陵默默地聆听,想这书生确实命苦,不由的宽慰道:“还好你姑姑一家在永宁郡是远近闻名的郎中,届时你学会这杏林医术,也算有一门本事傍身。”
这些信息都是白天从对方口中得知,张陵过耳不忘,自然记得清楚。
宁采君平复情绪,言道:“不错,虽说姑姑后来嫁人再难相见,可小时候她最是疼我,今番见到姑姑,也好叙叙恩情。”
大悲大喜易伤神伤气,枯坐熬夜也无益身体。
张陵见天色已深,挥挥衣袖,散起一阵清风,言道:“时候不早了,且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恰巧此时宁采君困意袭来,便点点头,不一会躺在破旧的毛毯上睡去。
张陵盘腿打坐,闭目养神,气息中和。
方才他一直听书生倾诉家中难事,自然留意到其有个弟弟。
心中难免猜测,其弟是否叫做宁采臣。
之所以没问,全因这书生身世过于悲惨,不好中途问些有的没的,这样过于轻浮,且不尊重对方。
反正来日方长,他正好准备跟着这书生去往永宁郡,到时候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此间无话,夜深人静。
几颗参天古树的枝丫伸展,茂密的青叶如伞盖为二人遮挡星光银辉。
苍穹之上,月影暗淡,隐隐不出,唯有无边的孤寂长夜与寥落的星辰为伴。
不一会,书生鼾声如雷。
青衣少年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