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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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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长时间,我都想好好写一写我的。我的一生太不容易了。但是我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有办法好好写下去,因为一写,我就想哭。
  我小时候的世界是我撑起来的,她是我世界里的神,是我的菩萨。我小时候听了特别多念的古经,这是的话,她说人老了,就是会天天念古经。的古经很多,我能记住的已经不多。我不是个孝顺的人,过世了多少年,的祭日是哪一天,我全都不记得了。我曾梦到过,但是只有一次,后来再也没有梦到过。可能是怕给我添麻烦吧。她一直就是这样一个人,能自己解决的问题从来不想麻烦别人,能帮助别人的时候,一点也不会吝啬,我就是人间的菩萨,她是一个没有任何私心的人。
  八岁到我们姓田的人家,她是童养媳。听说,她是跟着她妈妈要饭要到爷爷家的,那时候爷爷家不缺吃的,而爷爷从小是个不太正常的孩子,我老爷就想着给爷爷养个女孩子,长大了可以成为他媳妇。这种情况下,就收留了。八岁,就来到了这个压榨她一生的家。这是的荣耀,这是的伤痛,这也是一生最大的成就。我们现在这一大家子人,都是的功劳。
  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的艰难,有点罄竹难书的感觉。我能写出来的只是我能记住的一点点,而的一生,远比我能记下来的精彩万分。从我记事开始,两次收留我和妹妹。一次是在妈妈走了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可能只有四岁左右。一次是,父母又从山里把我和妹妹送回老家的那一次,而那一次,我们一直跟着,直到长大,一起度过了九年的时光。
  小时候,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找,找不到就喊,一直到找到为止。那个时候,没有,天都会塌了。肚子饿了,给做吃的,衣服没了,给做衣服,鞋子没有,给做。在我小的时候,就是万能的,她啥都会,啥都能干,就没有她干不了的事。
  是一个没有读过书的女人,但是家里卖辣椒,卖芝麻,卖鸡蛋,都是算的账,她都能算清楚。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是怎么算的那么清楚的,每一次都没有错的。她不用纸,不用笔,也从来不写字,她不会写,但是她就是可以算清楚,有时候嘴里嘟哝几句,有时候,甚至嘴里都不说话,她就算明白了,还一直都不出错。
  生了三个儿子,养了两个女儿,三个儿子是亲生的,两个女儿都是抱养的,大的女儿在自然灾害的时候饿死了。小女儿是我小姑,有一段时间天天为我小姑哭。说小姑命太不好了,年纪轻轻,我姑父就没有了。三个儿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年轻的时候没少气。我爹有一次在我面前说不好,被我怼回去了。就是看爹他们兄弟三个对的态度,我就觉得养孩子不划算,当妈的吃尽苦头,孩子也体会不到。还各管各的,都觉得自己吃亏了。人性这个东西真是没办法说。
  以我的眼光来看,还是没有一个有本事的,只要有一个有本事的,带着大家把日子过好了,都有感恩之心了。可是这好像是个辩证的问题,不感恩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不会有好日子过就更不感恩。家族恩怨这回事儿,好像穷家富户都一样。
  爷爷是不操那么多心的,所有的痛苦都是在背着,家里的所有事情也是在操心。当妈的就是要比父亲辛苦一点的。养大了儿女,又养大了好几个孙子孙女,她一辈子从来没有任何娱乐,什么时候看见她都在干活。地里活干完,干家里活儿,灶上活儿干完,干灶下的活儿。不是在做饭就是在缝缝补补,不是在地里就是在洗衣服。等我长大可以替她分担的时候,她都已经六七十岁了。还在干,一直干。
  孩子一个个长大,一个个离开她,她从年轻到老,经历了数不清的分别,也经历了数不清的惦记。我们小的时候,我父母和我达(三叔)他们一家都在外面,总是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偷偷抹眼泪。谁都会离开,不会,就守在那块土地上,接纳每一个来到她身边的儿孙,尽她的力量,把每一个人照顾长大。
  我还是不行,还是没有办法很客观的去写,一写就起情绪,眼泪就开始掉,就开始哭到停不下来。爷爷不在了以后,我曾看到过在爷爷的坟头上哭,他们一辈子吵吵闹闹,还是心疼爷爷,说你老头子走在我前面算你有福气,走在我后面有你受罪的。后来真的送走了爷爷,把所有的孩子都拉扯大,甚至,我们都有了孩子,才平静地离开。走了,我的魂也被带走了。除了,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谁亲。妈妈亲,妈妈从小就不在我们身边,爹亲,爹对妈不好,也亲不起来。回头望去,背后空无一人。
  我曾跟弟弟说,我们都是站在父母的肩膀上才能过到今天的日子,可是父母一天天年纪大了,我们却担不起担子来。二十岁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到了今天依然无解,很无力。爹妈给我的,我给不了他们万分之一。后面享了我妈几年的福,那几年年纪大了,一直是妈在身边照顾,最后走的时候很平静。
  在下葬的那一天,我还听到大伯母说我们哭的伤心是因为一直照顾我们。这是事实,但是不能拿着这个事儿去说偏心,让伤心。摸摸良心,哪一个没有受到的照顾,何必嘴巴不饶人。
  写了这么久,年轻的时候的经历也还是没有办法好好的写出来。它们放在我心里,一直发酵,一直就在那里。今天先这样吧,伤心得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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