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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现在的样子应该和平日里尊崇的理性离得十万八千里,他就是想哭,巨大的悲伤让他喘不过气来,几乎要将他溺死在深不见底的窒息里。
女生担忧地弯腰看他,然后摸出一小包纸巾塞进他手中。
“会好的。”他听见女生说。
他压着哽咽用力点头,由着眼泪砸在饺子上,仿佛要流尽这些年闷在心里的所有伤心事。
是难过吗,离开家的那一刻真的是永别,是无助吗,凭什么这些年自己的亲人就这样一个个离去,是感激吗,人来人往中还会有人停下脚步,明明素昧平生。
有人安慰的时候最委屈,真的是这样。
眼泪不再流时,食堂里的人已经稀疏许多。
他终于喘过气来,捏着那包纸巾,心酸而温暖,他知道,若是刚刚没看到女生眼里的亮光,自己不知道还要在深渊里陷到几时。
这包纸巾的外壳是淡淡的粉色,小巧玲珑,和那个女生一样。
从食堂出来,顾南亭看见几个男生冒雨打着篮球。
真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看了许久,身上也湿了个透。如果没有曾经的种种经历,现在恣意奔跑的人,也许还要多加他一个。
罢了,他摇摇头回寝室,身上已经湿了,他就拎着伞向前走,后来手指在口袋里摸到了那包纸巾,最终还是犹豫着把伞撑起来。
雨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月,入了五月,才终于见到响晴的天。
于是顾南亭没了独来独往的理由,他被同学拉着坐上小电驴的后座,来到学院办公室查最终成绩排名。那天阳光很好,办公室里也亮堂堂的,电脑屏幕上的字都有点看不清。他凑近去看,看见自己排在第九个。
专业前八名,是可以保研的。
争取保研名额这件事,顾南亭从没和家里提过,所以他也不用把这个坏消息传到千里之外,还要挖空心思让表达委婉些,那样不好,毕竟本身就是坏消息,他一直这么认为。
其实回去的路上,他还是有点失望的,但也仅仅是有点,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他一向如此。
虽然似乎每次都拼尽全力都只能堪堪触到最低的线,而他也习惯了。
挺励志的不是,他一面思索着一面躺在操场的绿茵地上。
今天天气挺好的,真的挺好。
顾南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梦中梦。
梦中梦里有段两岁时的录像,围着围兜的小豆丁颠颠地在前面跑,祖母拿着碗和勺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笑哪有那么淘的孩子,吃饭也不老实。
梦中梦里有四岁的那个傍晚,父亲接他来迟了,他气得跺脚,告诉父亲必须要买冰激凌才算完,父亲乐呵呵地抱起他,给他挑了最大的冰激凌。
梦中梦里有五岁明媚的午后,母亲牵着他去公园玩,路过的大姐姐见了他直呼可爱,想去捏捏小脸,他赶紧躲到母亲身后,在母亲的笑声里羞得满脸通红。
梦中梦里有八岁时的小年,一家人聚在祖母的老房子里,姑姑拿着皮尺在他身上比划着尺寸,说我们南亭就是盘条顺,长大了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小姑娘。
长大啊,总觉得是件挺遥远的事,却几乎在他十岁那年一气呵成。
梦中梦碎掉后,十岁的他盯着黑白照片看了许久,身遭俱是哀恸的哭声。
那天过去,他便不再躲在大人身后,而是剥掉曾经的活泼与礼貌,向每个中伤他们家的流言挥起拳头。祖母和姑姑好声劝他,他只拧着脾气挡在亲人面前,像头沉默的幼狮。
他就默默地上学,默默地读书,后来读到林海音的书,他无声地出口长气,觉得每个文字都震耳欲聋——
“‘大小姐,快去医院劝劝你妈,这儿就数你最大了、就数你最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