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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惊堂木的落下,老先生的声音响彻茶楼。
“天下读书人,十载寒窗,苦心劳志,只求个一举成名,显亲扬姓。
但其中升沉不一,潜见不同,也有未经琢磨,少年科甲,一节打通者;
也有用尽苦工,中年得意,后享荣华者;也有终岁穷经,暮年一第,受享无多者;
也有驰名一世,屡困场屋,到老不达者。
此何以故?
或是祖上积德,感动天庭,降生富贵之子,或是祖宗坟墓葬得真穴,荫出个耀祖儿孙;
或是命里颇可发迹,祖宗福薄,承受不起;或是自损阴骘,神天示罚,削籍减算。
故士子进场,甚有借人提掇,而高擢巍科;
买通关节,而反病生不测,不得终场,谁知都是鬼神暗中颠倒。
这些举子,遇着考试,纷纷议论生风,那些中了的,自夸文章锦绣;
那不中的,只恨试官两目无珠。不知自古道得好:
文章自古无凭准,只要朱衣暗点头。
怎奈后生辈,平日在个窗下,每每出口夸惊人之句,落笔称经世之文,又且古古怪怪,装作道学真儒;
邋邋遢遢,做出名公样子。及至暗室之中,欺世盗名,损人利己,无所不为。
遇着一个色字,没骨髓钻去,不管人的死活,意忘却自己生涯。
若说到利财,一边没眉毛,只要自得,义理也不暇分辨,名声也不及顾恤。
图他暮夜之金,便忘四知之畏;
看见金宝之物,那想骨肉之亲!
念念守此阿堵,只道可以天长地久,可以垂子荫孙,他却不见世人厚蓄的,也有遇了盗贼,劫夺一空;
也有生个败子,荡费几尽。正所谓:
积金非福荫,教子是良谋。”
“话说前朝末年,山东邹城,有个宦家,姓子,官拜吏科给事中。因论新政改革误国,削籍为民。
夫人早丧,单生一子,名曰子照。十二岁游产,聪明饱学。
说起他聪明,就如颜子渊闻一知十。
论起他饱学,就如虞世南五车腹筒。
真个文章盖世,名誉过人。
子父爱惜如良金美玉,自下必言。
里中那些富家儿郎,一来为他是簧门的贵公子,二来道他经解之才,早晚飞黄腾达,无不争先奉承。真个是:
冷中送暖,闲里寻忙。出外必称弟兄,使钱那问尔我。
偶话店中酒美,请饮三杯。
才夸妓馆容娇,代包一月。
掇臀捧屁,犹云手有余香。
随口蹋痰,惟恐人先着脚。
说不尽制笑胁肩,只少个出妻献子。”
寥寥数语,一个官宦之家公子哥的形象被老先生用语言勾勒而出。
众人听了都是艳羡不已,毕竟这就是出身名门的好处。
不怪那些人攀权富贵,自古就是如此。
只见老先生接着说下去;
“那时连马父也只道自家唾手功名,毫不怀疑,更是自得。
谁知三场得意,榜上无名。
自十五岁进场,到今二十一岁,三科不中。
若沦年纪还不多,只为进场屡次了,反觉不利。
又过一年,刚刚二十二岁。
子父一个门生,又参了当朝丞相一本。
丞相疑心座主指使而然,再理前仇,密唆朝中心腹,寻马万群当初做有司时罪过,坐赃万两,着本处抚按迫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