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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渐渐下大,墨兰的情感汇聚起来越发纷繁,同时又不失敏感;她渐渐用更多思索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世界,打量身边这些人——家人。
噶祖祖给墨兰的印象不是很深,能让她记得的事情就两三件:噶祖祖总是步行和坐着公交来到墨兰家,等到快回家时,她会悄悄把墨兰拉到一边。
然后,她从厚厚的翻白衣物深处掏出一个口袋,口袋打开来是一包布,她一层层小心剥开一层又一层的布,像在剥开她自己。
然后,是几张好零好零的钱,少得墨兰觉得错愕。
噶祖祖没有犹豫,她拿出最大的那张,最平整的那张十元纸钞,塞到墨兰的手中。
把带着体温的纸钞交给墨兰,她会悄悄告诉墨兰:“别让你奶奶知道了,你拿去买糖吃,可甜了。”
后来,墨兰得知了噶祖祖快不行了的消息去看她,她起初想到要去比乡下更加乡下的地方有些抵触,又想到那是去看挺疼爱她的噶祖祖,于是她不埋怨了。
到了噶祖祖的躺椅前,墨兰心里的温情像是波浪一涌一涌的往上翻,好不容易要止住眼泪,奶奶先哭出声来,墨兰则趁机背过身去悄悄抹眼泪。
在和奶奶一番絮叨后,噶祖祖叫墨兰到耳边说了两句话:“幺乖儿,你要好好待自己,好好对自己的家。我在,我们还是一家人,等到我不在了,你和你舅公他们就成亲戚了......”
那个时候,墨兰似乎见到噶祖祖眼里最后的一道光芒消逝。
之后的某一天,噶祖祖在宁静夜里留下了她给孩子们最后的礼物——悄悄的离去。
墨兰去到葬礼,看到周围的亲戚很多都在嚎啕大哭,她却反常的平静,她只是不时发呆,心里酸。
再后来,墨兰罕有的时候,摸到那同样温暖的纸币,她会不经意的流泪;心不在意时,想起在意的人。
作为噶祖祖的女儿,墨兰的奶奶继承了她身上的很多特质:温柔、善良、细腻......
墨兰也曾询问奶奶的过去,奶奶并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有说到过去的日子苦,过去的生活没有“电灯的光”照亮。
墨兰一知半解,只是尽力想象了奶奶的那些描绘:吃虫、吃树、挖白泥、发霉的腊肉在桌上可以放一周......
平和的的日子里风霜侵扰不了,墨兰无法感同身受,他只是心疼奶奶,不忍看向她扭曲、斑驳的手上的时光。
爷爷也是同样经历过那个时期的人,不过,他并没有被生活所压倒,笑则放声笑,怒则血脉喷张,哀则只顾做着眼前事。
爷爷通过自己的劳作直率地生活着:他走动得很快,墨兰向他学习了一点,同龄人便无人能跟上她的步伐;他也走动得很慢,和墨兰走在伞下,世界的风雨向他一个人倾斜;他时常很严肃,家里的事情,他的意见不允许出现大声的反驳;他时常也很随和,奶奶觉得没必要的决定,他便不多作声。
关于爷爷与奶奶一起时的事情,墨兰也有些好奇,但不好意思去问,她只能靠平日里的细节去想象:奶奶觉得杀兔子可怜,家里便十几年没杀过一只兔子,爷爷在外面受了气,奶奶也会帮忙撑起爷爷的场子;爷爷矮矮瘦瘦的,奶奶则有些胖胖的,两人共同走过一片艰难岁月,有了这个家。
血脉的传承没有停息,时代已经慢慢属于墨兰父母这一代人,他们忙碌在山间、房上,忙碌在木板的搭建、支撑,忙碌在材料的修理、搬运,他们太忙了,以至于没有时间和墨兰好好聊天。
墨兰是懂事的,看见父母疲惫的身心也不愿打扰他们休息,只从爷爷奶奶的只言片语和父母的偶然对话了解一些点滴:父亲本应是读书人,生活不易早担重担,梦想卖了三两三,换来家里一日三餐;母亲本是三女儿,黄花闺,机缘巧合,“鬼迷心窍”与贫穷父亲把家回。“
严格来说,墨兰的家人也就这么几位了,但要是算上情感的羁绊,那便还要填上一只狮子狗,那是集一整个家庭宠爱于一身的生命。
黄白相间似光斑打在雪堆上的毛发,真正意义上龙眼一般大而黝黑的眼睛,永远嘴角上扬的波浪形小嘴,以及较短却灵活的四肢。
这是一只普通的可爱狮子狗,但是,因为身处一个家中,她便有了人的角色。
在爷爷奶奶面前,她是撒欢、抱腿求食物的小肥仔,在父母面前,她则是乖巧,坐地摇尾乞怜的小姑娘。
墨兰眼中的她有些不大的一样,她叫做妞妞;她是自己在家中无人陪伴也没有手机时精神的慰藉,;她是无法融入同龄人时墨兰唯一可以眼神交流的对象;她也是墨兰每日放学后,在黄昏下、家门口,跳着、跑着、抱着腿第一个迎接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