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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州中学上至校长,下至班主任,教育局上至局长,下至科长到方家贺喜、慰问的,一泼进,一泼出,络绎不绝。
方国富每天要接待几批次客人用手指扳不过来,有时候,忒累,眼帘像抹上胶水,但他还强打精神,他乐意,以前没人拿正眼看他,活的卑微,他只能把尾巴夹紧了做人;眼前,个个投过羡慕的目光,他贪婪地吞噬让他变得高大起来的目光,尾巴也跟着翘起来。
这天,市高官、市长登门慰问贺喜来了,方家庭院里里外外围满人,记者举着照相记“咔嚓咔嚓”摁个不停,激动的方国富嘴皮子直颤抖,能不激动吗,父母官会亲自到劳改犯、社会小混混家里来慰问。
市高官和市长到方家慰问的第二天,方国富接到市委办主任的电话,说方阳去北大报到前,市委在八字桥前要给方阳开欢送会,要求方国富上台发言,讲如何培养方阳的。
接到通知的方国富,说不出是激动还是紧张,在床上烙了好几夜烧饼。
开欢送会那夜,方国富站上台,看到台下黑压压一片攒动的人头,紧张的心窝里像有只小鹿要出来,对着胸壁乱撞,两条腿软的像柳条,站不住,上排牙和下排牙打斗的不可开交。
难熬的是,双手没地方放,站在麦克风前,尝试着十指相扣放在腹前,难看;双手插兜里,别扭;双手反背在屁股后,难受,双手垂直放两侧,不自然。
更难熬的是,目光寻觅不到落点,看到台下上百双亮晶晶的眼睛,赶紧躲开;目光落到八字桥头,全是黑乎乎摇晃的脑袋,只能把目光移到河对岸的明清建筑物上,可一颗颗叠加的脑袋把窗户堵得满满的,还是落不了。目光只能在空中游移,脑袋一片空白,阵阵发晕,直到目光落在“莫记干货铺”旁的桂花树上,他才想起开场白。
场面的氛围,方国富从没经历过,说话时,手抖脚抖牙齿在打斗,方阳在一旁一个劲说“镇静,镇静”,但他就是镇静不下来,说出的话过脑就忘,话是说完了,掌声也听到了,但除了记住掌声,其它都记不得了。
散会后,金枝梅走到方国富身边,先在方国富眼面前翘起大拇指,轻声说:“精彩!”
方国富不信,侧脸问儿子:“我说的精彩吗?”
方阳说:“就是小娘生骂的有点多。”
方国富惊呼:“啊,我骂人了?”
方阳说:“你在骂自己。”
方国富的确不记得脏话粗话怎么从嘴里溜出来的,不过,心里对爸妈说的话,他一个字没忘,他说,爸妈,今晚我也站上当年揪斗你的搭台,这次与上次不同,这次是台下的人听我说话,给我掌声。
……
这夜,方国富睡的香喷喷,还梦见睡在美国卧室的大床上,金枝梅的吊嗓声也没能把方国富拉回到九曲巷破落、冷清的庭院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