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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下的平房顶上,高父舒适地躺在太师椅里,手中拿着杯冰镇的醇美啤酒,一边看向倚靠在围栏墙边,举头望着绚烂夜空的年轻人。
“遇到啥事了不要总想着一个方面,有时候换个角度,道理自然就通了。这些话,你要记在心上。我书没你读得多,但也在社会上混了三十来年了,经验还是比你足,这点你不得不承认。”
高尔利二十四岁了,才从大学毕业,明天将启程离开这个乡村,外出谋生。
从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地方,进入一个车水马龙的现代城市,作为无钱、无权、无势、无人脉的庶民子弟,将面临何种艰难险阻,身为过来人,他父亲早有体会,他年轻时尚且如此,对于时代迅速变迁后的今日,则更加难以测度。
但他出于一个父亲的职责与疼爱,希望儿子能少走弯路,面对问题,能够灵活变通,这是他根据已有的人生经验得出的处世结论,浓缩了自己半生的精华,此刻,他像老水手一样谆谆教诲着。
高尔利听过太多这样的教导,入读大学以来,每逢通话,必然重提,近乎唠叨,以至这样的智慧之言仿佛变成了病毒,而他早已产生了抗体,那背后映射的真正具有危害性的现实,却变得模糊不清,让他感知力变得麻痹迟钝。对于父亲老调重弹的话,高尔利半信半疑,他不想再当个被灌输者了,现在他就有去体验的机会,所谓“复杂人世暗藏的危险”,恐怕不见得对任何人都那样。
虽然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也有焦虑和犹豫,但他仍说:“我不信,凡事要经历了才知道,而且我跟你不一样,我受过高等教育,有文凭、有学历,当然啦,能力也有,我还担任过学校两个社团的部长嘞,况且,最主要的,我还年轻,我不信我不能出人头地。”
说完,他不禁往后瞟了一眼,见稍显颓废的父亲,正自得其乐地对着残月,欣赏玻璃杯中透明且寒冷的琥珀色液体。
高父听了儿子的话,朝他这边望来。
父子俩的眼睛对视,过了两秒,高尔利迅速转过头,怏怏不乐地望向暗淡的田野,几处被月光照亮的沟渠,最后落在深邃冷峻的群山上。
高父见此,讥诮地哼笑了两声,哪怕这一举动会引起儿子的反感。
“还是个娃儿。”
“我早就长大了。”高尔利反驳道。
“年龄上来说,算是。”高父说,接着一口将杯中物灌下了肚。
高尔利不管他,他知道早晚要喝光的,他希望他不喝,但没办法制止,长久以来,任何办法都用过了。
“专业知识你是够了,但常识还需要积累。”高父因酒气冲顶,哈了口气,舒爽一下,感叹地说。
“既然这样,我会去经历,那只会向上,而不是向下。”高尔利真生气了,含沙射影道,“而某些人呢?沾上酒就离不开了,那对人有什么好处!”
“你不懂酒,别指责我。”高父心平气和,对于儿子,他是宠爱的。“不过你还年轻,不能像我一样,我是老人家了,不在乎。”
“对呀!所以我不沾酒,我才不要晕晕乎乎。”
像许多刚毕业的中国大学生一样,高尔利对于未来充满幻想,对于幸福,近乎怀着一种执念,他不信自己出生于毫无家世的家庭,就真的在社会上难以立足。
当然,他也不仅仅满足于苟活,在这追名逐利的时代,富商巨贾争相登顶各类富豪排行榜,娱乐界明星、体育界运动员、文化界名流动辄拍个烂片、出席个节目或者制造个后现代艺术品,便收入千万上亿。
他还清楚记得不久前某女明星年收入三个亿,权威数据显示,该年管理类大学毕业生最低月薪仅为两千两百六十一元,因此赚够三个亿,大概需要一万零二百零七年。
发家致富的时代氛围,让高尔利无法安于清贫,他还有更崇高的追求,尽管这也许更多出于利己的考虑。
但谁说得准呢?万一他拥有了足以惠及他人的成功,他会做慈善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善良的品性从来不是他,这位出生并且主要成长于传统乡村的年轻人所缺乏的。
此时此刻,纠结着高尔利的,还有他的母亲。
这位不幸的女人,五年前,因长期生活不如意,竟至得了恶疾,常常头晕恶心,有时还高烧不退,送到医院,说是脑部长了瘤子,压迫神经,治疗费需几十万,但家里掏不出,没法做手术。高父独自一人,四处去借,但还没凑够,活生生的人,转眼便离世了。
这场灾祸,对父子俩都造成了难以言传的伤害。
“好儿子!保持清醒,”高父便是从那时开始酗酒的,他故意挤出笑脸,赞扬道,“有这股劲,敢拼是好事,年轻人是该奋斗。”
“当然!”高尔利回答,自信满满。
说完,又看了眼握在父亲手里盛满清冷月光的玻璃杯,没再顶撞什么,但也难以产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