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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老杨家的玉梅脾气变得越发古怪,不管对面是谁,只要一句话说得让玉梅不高兴了,她就大发雷霆,拿眼神狠狠地瞪着你,家里的小侄子小侄女都不喜欢且有点害怕这个三姑。
也难怪,吃药这么些年,长期的药物副作用让她身体的激素水平忽高忽低,情绪时常被左右,不光如此,有几年她的腿肿的都下不来地,玉梅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便声称自己腿残废了,索性就不再下床。
杨婶知道玉梅是心里有气,也知道她其实是可以下床走动的,因为医生之前就告知过,药物作用可能会导致玉梅的腿会有些瘸,但只要后期把病控制住了,便可以去掉副作用很大的几味药。所以千叮咛万嘱咐,如果后期出现腿疼,走路就疼的情况,一定不能就因为怕疼而不走路,不然长期下去,腿部肌肉得不到锻炼,时间久了就真的会瘸了。
于是,白天杨婶勒令玉梅下床走动,晚上忙完家里的活计后,再打热水,给玉梅泡脚,最后再给她腿部按摩,从她生病之后,这样的日子杨婶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居然几年下来,没有一天停下来过。
玉梅看着同龄人早就嫁做人妇,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而她如今三十来岁的年纪,却只能成天待在家里,不见天日。她心里是怨恨的,她怨恨老天为什么要这么薄待她,让她平白无故地遭受这么大的苦难,她怨恨老杨夫妇,为什么那么多孩子,都是健康的,唯独把不健康的身体留给了她,她更怨恨自己,怨恨自己每天只会怨天尤人,只能做个靠父母养着的废物。
好在家里的嫂子和两个弟妹都是贤惠懂事的,她们从来没有嫌弃过玉梅得了这个病,可能在家就这么吃喝一辈子,更多的是,她们对玉梅心底里的同情和理解,所以即使有时候玉梅会没由来的发脾气不高兴,也从来不会跟她计较,而是想着法子让玉梅这个姑子高兴。
怕玉梅在家无聊,会打麻将的二嫂教会了玉梅和两个妯娌打麻将,有时候家里有事忙不过来,就把嫁到同村,经常回娘家的玉婷叫回来。姑嫂四人常常凑成一桌,搓起了麻将来。还真别说,自从玉梅学会了打麻将,仿佛平淡的日子也有了些盼头,兴致也一天比一天高,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打不起精神。
连着打了几次,不知道是她们三个故意让自己的,还是自己真的打麻将很有天赋,玉梅常常都是赢钱最多的那个,一把都能赢,把把都赢。这着实让玉梅开心地不行,虽然打的是几块钱的小麻将,但每次赢的那么几块钱,却让玉梅产生了莫大的成就感,感觉这是自己凭实力赚来的劳动成果。
后来她渐渐发现,每次打麻将总是她一个人赢,即使有时候不是她一个人赢,但她也总是赢钱最多的那个。她开始有些察觉,自己妹妹和嫂子弟妹是故意放水给她,难怪她把把都能胡。说到底,她赢的哪里是钱,不过是人家的同情罢了。
那次,又是姑嫂四人的麻将局,在这边刚故意自言自语说自己想要什么牌的时候,那边嫂子就出了这牌,玉梅这下彻底坐不住了,她忽的把自己手里的麻将一把推散,沉下脸,冷冷地问自家的二嫂:“二嫂,你们到底什么意思?”二嫂和其他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麻将打的好好的,玉梅为什么要发火。玉梅见三人不说话,一脸疑问,开腔到:“你们连打个破麻将都故意放水给我,我就这么需要你们同情吗?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连个废物都不如,这样的麻将还打个什么劲”
说罢,把麻将桌一掀,起身就要走。刚嫁过来没多久的先江老婆和先军老婆都吓得没说出来话,二嫂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了就要走的玉梅,宽慰道:“好妹子,你可真错怪我们喽,是,一开始我是有些故意放水的,但绝不是看不起你,同情你的。我们只是看你好不容易对一件事这么感兴趣,怕你输钱后就没了兴致”
两个弟妹在一旁听了连连点头附和“对的对的”见玉梅脸色稍微好转些,二嫂赶紧接着说到:“不过你生气地是对的,我们这么做确实是想多了,人家还说亲兄弟还明算账,都是我想多了,我保证,以后肯定跟你好好来,一点也不让你了”
玉梅见嫂子这么拉下脸面跟自己说话,到底是不好意思再甩脸色,于是半推半就地又被二嫂哄回了麻将桌上。最小的先军老婆见气氛缓和了下来,打趣说:“三姐,这可是你不让我们让你的哈,看我这下不把你的钱都赢回来”一听这话,玉梅顿时更加释怀了,接话道:“好呀,看你有多大能耐,来,接着打”
于是,一片说笑声伴随着手搓麻将声,在老杨家小院继续传了出来。一场姑嫂之间的小小风波就这么给平息了。
最后,一场麻将打完了,玉梅果不其然输了个精光。她故意气愤,扬言明天还要继续。大赢家二嫂笑着说好,然后递给玉梅五块钱,玉梅正欲发问,二嫂抢先到:“哎,你连误会,这是给大输家的一点喜钱,免得你以后都害怕跟我打麻将了”说着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玉梅也被逗笑了,收下钱说:“瞧把你得意的,二嫂,看我明天不把你的钱全赢光”两个弟妹看着这场景,直笑得前仰后合。
许是心情真的能影响病情。半年后,老杨夫妇带玉梅去复查,医生说玉梅的病情恢复的很顺利,病情很稳定,以后只要吃常规的那几款药,定期复查一次,就差不多跟正常人一样了。老杨夫妇听了医生的话,激动地握着医生的手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玉梅也很高兴,跟病魔抗争了这么些年,居然有一天,也能从医生口里说出自己“差不多跟正常人一样”这样的话来。玉梅哭了,是激动也是高兴,仿佛她的生活有了新的起色,有了新的希望。她开始有了对未来生活的小小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