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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打电话来的时候，苏小城正靠在阳台沙发上看书。这几天母亲住姐家，跟以往一样，住不得一晚就要走。
“又拿着书拿纸拿笔，说要教丁丁拼音，丁丁哪会听她讲。”
姐姐的外孙今年6岁，自父亲去逝后母亲无事可做，教了一辈子中学语文的她总想发挥余热，到儿女家总想给孙辈补课。
“妈，你都快八十了，管自己怎么舒服就行了，丁丁他们不用你管。”
“我还教不下他们了？到外面花钱干什么？”
“你都退休二十多年了，现在什么时代？我们都管不得，小孩子会愿意听你讲那些老古董？”这样的话苏家兄妹几个自然是说不出口，父亲才去世没多久，母亲各方都需要适应。
只能委婉地劝，可说多了，苏母会急“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那不是等死？”
可谁不是等死呢？时间不一而已。注意身体，体面地死总比躺病床上死好吧？这样的话，兄妹几个自然也都说不出口。
“你可以去跳舞，去旅行啊，你想到哪去，我们陪你。”
旅游、跳舞、弹琴这些在苏母观念中都是发神经，浪费时间。这也难怪，退休后的这二十几年里，她几乎没有与外界有多少交际，不是操心家里的事就是照顾生病的父亲，完全没有自我。
苏小城听着姐姐电话里的抱怨，不由为母亲感到悲哀。快八十的母亲是不太可能改变什么的呢，她这一辈子都在奉献，牺牲才是她觉得唯一坚定的人生意义。
“随她吧，让生活去教育她。”
“我也是这样想的，她过来我都是让丁丁好好听她讲课。但她讲的那些古代打仗的故事，普通话又不标准，丁丁完全没听懂，她讲了几次都没听懂，就生气了，说自己教了多少中学生，难不成还教不下？收拾东西走了。”
电话里姐的声音很无奈。母亲的顽固，苏小城是深有体会的。暑假前，母亲也说要给宝宝讲作文，计划都拟好了，她一听就拒了。青春期的神兽，她一当妈的都不敢多说一句废话，何况这见面不多的外婆。
姐妹俩在电话里又唠叨了一会，依旧是不知道拿这个妈怎么办。老人家不愁吃穿，有单位有退休工资，有自己的房子，房子还带个小院子，离几个孩子家都很近，走十几分钟就到了。按说，日子是很好过的，可偏偏观念固执，认死理。
这几天顾江带宝宝回了农村看爷爷奶奶，苏小城一个人住工作室，完全是享受的状态。每天想什么时候睡觉起床都由着自己，吃饭、看书、听音乐，不知道有多幸福。她巴不得早点退休，孩子早点长大，她可以这么自由自在的一个人过。
母亲劳累了一辈子，一生都在奉献都在为别人活，现在已经快八十了，为什么还不为自己想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母亲的意愿就是继续教书，看到大家喜欢读书就喜欢。可这个愿望注定要落空了，因为有学才有教，小孩子们是不会一直配合她的。
苏小城又觉得母亲可怜，被观念束缚在一个封闭的圈子里，世界也就那个圈那么大。有人想拉她出来，她却不相信还有圈外的世界。
如果没有人愿意配合她的想象，母亲会不会改变一点？苏小城只能寄期望于时间魔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