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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五日中午,卡列金的军队从新切尔卡斯克向罗斯托夫压来。进攻开始了。阿列克谢耶夫将军的队伍的稀疏散兵线沿着街道两侧向前推进。瓦格纳的志愿军队伍越过一辆炸毁的坦克,继续向前推进。远远看去,有些人,身子一缩,像个灰色小泥团爬在街道上,然后又爬起来整了整队形,停了一会,又向前移动起来。
本丘克跪在地上,用望远镜观察。昨天他把自己那件寒酸的夹大衣换成一件军大衣,穿上军大衣觉得既习惯,又舒服。
有些人没等发命令就开枪了。他们忍受不了这种紧张的寂静。刚听到放第一枪,本丘克就全身站直,又是骂,又是喊:“停——止!”
连续不断的射击声吞没了他的叫喊,本丘克丧气地挥了挥手;他命令安娜:“开火!”安娜把微微含笑的。但是已经变成黄土色的脸靠在枪栓上,手指头放在枪尾的把柄上。T5000枪的熟悉的连射声刺激着本丘克的耳鼓。他朝着敌人的卧倒的散兵线那个方向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竭力想判断出是否击中了目标,然后,他一跃而起,顺着阵地向其余的阻击枪手跑去。
“开枪!”
“来吧!”安娜开枪射击起来,把惊恐而又幸福的脸转向他。
本丘克跑到半路上,他弯下身子,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从蒙了一层哈气的镜片里看到一些活动的灰色圆团。从那里传来一排排清脆的齐射声。本丘克趴到地上,卧倒后,他断定枪手瞄得不准确。
“瞄低一点儿!妈的!”他扭动着身子,沿着阵地爬着,叫喊道。
子弹危险地从他身上飞啸而过。阻击手就像在表演一样,枪法很准。
一小撮跳跃着攻上来的敌人立刻纷纷退回到街边的房子里,在满是瓦砾的街道上上留下了一具具死尸。
“开枪呀!你没看见他们攻上来了吗?!”
敌人的散兵线正漂亮地跳跃进攻,沿着街道的路边向前推进。
安娜在喊:“不行啦!子弹打不出去啦!”
本丘克几乎是毫无遮掩地、顺着弯弯曲曲地卧倒的散兵线飞奔而去。
还离很远,他就看见:安娜正跪在枪旁边,撩开一络披散下来的头发,用手掌搭在眼前,观察着敌人的阵地。
“卧倒!”本任克叫道,担心她的安全,急得脸都青了,血直往上涌。
“卧倒,说你哪!”
她朝他这边看了看,照样还是跪着。许多难听的臭骂挂在本丘克的唇边,真想痛骂她一顿。他跑到她跟前,使劲把她按在地上。
“卡住啦!”她浑身颤抖着,对本丘克耳语说。
本丘克在检查枪的毛病。一颗子弹从头顶上飞过。
本丘克把枪修理好,就射击起来。使那些刚才大模大样地攻上来的阿列克谢耶夫的部队不得不卧倒,四下寻觅着掩蔽物,向后爬去。
安娜眼看着一颗子弹打中了阵地上的一个年纪轻轻的伙伴。他挣扎了半天,呻吟着,最后用两只叉开的胳膊支撑着,抬起一点身子,哼了一声,呼出了最后一口气,脸朝下,扎在地上。本丘克从旁看着安娜。从姑娘睁圆的大眼睛里透出恐怖。
敌人包抄左翼,迫使瓦格纳的散兵线后撤。在纳希切万郊区的街道上留下了两具瓦格纳志愿军的死体。
直到从远处打出第一批炮弹以后,退却才停了下来。
“成散兵线!跟着我前进!”一位瓦格纳军官喊道。
猛烈的炮弹的爆炸声使安娜捂上了耳朵。她蹲了下去,炮弹从头顶呼啸而过。
阵阵的射击声僻僻啪啪地响着,炮弹的爆炸声越来越密了。
一颗毁灭性的大炮弹在退却的敌人散兵线中间爆炸。爆炸的褐色烟柱把敌人抛向四面八方,烟尘从弹坑上空纷纷落下,消散。安娜扔掉望远镜,惊叫一声,用肮脏的手巴掌捂住燃烧着恐怖的红的眼睛,——她在望远镜里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爆炸旋风和人的死亡。一阵痛苦的痉挛塞住了她的喉咙。
“怎么啦?”本丘克把身子伏到她跟前,大声问。
她咬紧牙关,睁大的眼睛变得昏暗了。
“我受不了。”
“勇敢一点!安娜,听见吗?你听见了吗?这样可不行!不——行!”威严的喊声不断地在刺着她的耳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