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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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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哪一种类型的文学作品,当然也包括我这种半吊子的自称文学作品的文学作品,都在描写时间流逝的时候表现出一种苍白的无力感。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无论是列夫•托尔斯泰还是曹雪芹,都没办法跳克服他们自己笔下时间的乏力感。因为再怎么样,伟大的人也始终是人,而人,最少现在看来,就是跳脱不出时间的框架的。想象也好,过去也罢,悲观也行,乐观也成,反正,时间依旧往前一如既往的走着,它太无情。
  老李头的生命如果以天为计量单位的话,我已经不用第二只手就能帮他倒计时了。
  在得知了莎莎已婚的事实以后,我处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生活之中。比如前面所说的那种感觉自己无可救药,就是一个完全活在过去的废人的悲观感受。又比如,我总是没日没夜的做同样一个梦。之所以说是没日没夜,是因为我几乎患上了嗜睡症,只要眨眼的动作一慢下来就要打上一段时间的瞌睡,而只要我一打上瞌睡就会以迅雷之势进入梦乡。
  我总是梦见,我又回到了童年时候住过的工人院坝。所谓院坝,就是由现代的居民楼围成的四合院样式的居住区。我又回到了那个地方,且总是在天空是紫色的晚上。我回到了那个小小的身躯当中,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院坝的中间,时而看看四周把我团团围住的花丛和石桌子石凳子,时而身子不动地三百六十度单独转着脑袋,像一个木偶,或者像一只猫头鹰,并不用担心脖子会被拧断,就肆无忌惮的疯狂旋转着自己被剃刀精心修剪过的小脑袋,为的是让整个世界都转起来。天旋地转。一切都在运动却又都显得十分缓慢。四座楼房把我紧紧地围在当中,像蟒蛇裹住猎物那样,要把我勒得眼球爆出。我晕头转向,却依旧在仔细地分辨着从我眼前掠过的每一个亮着灯光的房间。小张的爹正在卧室里赤身裸露的看着录像带里的两个男人大声吼叫;小李的娘不知道为什么要一边刷着碗筷一边淌眼泪;小强一家三口没有开灯,就端坐在空荡的房间里,腰杆挺直,瞳孔无神地盯着闪烁着雪花的电视屏幕,时而抬头看看挂在墙壁上的泛黄的时钟,等待着九点钟声一响就立马洗漱睡觉;王奶奶在干什么?她正在不紧不慢的穿上一件镂着玫瑰花图案的黑色内衣,她背对着我,我只能看见她满是赘肉的后背。她一丝不苟,用涂着黑色指甲油的食指去找着内衣搭扣的第一个银色小扣子,嘴里暗自念着一段不像中国话的咒语,一边轻轻地将银色的小口子搭进了只属于它的银色小凹槽里。在听见金属与金属轻轻撞击的细微声响之后,王奶奶如释重负地瘫倒在了凌乱的床上,点上一只红梅香烟,然后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脑袋哭泣…我就这么旋转啊旋转啊,一直转到天昏地暗,就趴在花坛上大声的呕吐,把污秽全给予了土壤里的花草,让它们不仅获得了营养又有了水分。我逐渐停止呕吐,抬起头,看见父亲正把脑袋探出六楼的窗户口,那是我家,他呼喊我的名字,又朝我招手。我就赶快跑回家去。进入狭窄又阴暗的楼道里,我大声呼叫,一面用力跺脚想要唤醒声控灯,可却无济于事,黑暗将永远黑暗。我就一路往上跑呀跑呀,可一直跑不到头,于是又折返往下,跑呀跑呀,也到不了头。在阴暗又狭窄的楼道里,我企图敲响邻居的房门,可也没人应我,就只能来来回回的跑来跑去,直到精疲力尽,就瘫软地坐在地上,发愣,慢慢地闭上眼睛,脑袋里全是王奶奶那件镂着玫瑰花图案的黑色内衣的模样和她那根涂着黑色指甲油的肥硕的手指。我就眼皮子越来越沉呐越来越沉,就闭上眼睛。然后醒了过来。
  就这么一个梦,来来回回不知道做了有多少遍,可每次一进入梦里时都好像初次遇见,怀着无限的好奇心又度过了整一个梦境,直到醒来之后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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