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王家奶奶常说的话，“收麦子碾场就是从老天爷手里头抢粮食。”仲夏的天气见风就是雨，有时候比女人变脸还快。只要南边的山头皱起一团黑压压的云，再有一股东南风从山坳里吹来，黑云一阵就被吹到了当头顶，紧接着便是几声沉闷的雷响，就像是谁家那淘气的小孩有意敲响的铜锣声。碾场的人放下扫把赶紧又提起叉把，连裹着小脚的王家奶奶都不停歇地小跑着。没有碾场的庄户邻里肩上扛着叉也急匆匆地赶过来帮忙。只见场里叉把扫把交相挥动，人都热火朝天的抢收麦子，“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大一会儿功夫，场里就堆放起一两个像山丘一样的麦草堆。天气有时候好像是故意耍笑人，几声闷雷一阵狂风大作后又转变了风向，风起云涌把头顶的一团乌云吹散，天空顿时又豁亮了起来。王家奶奶看着当头顶明晃晃的太阳，不禁又埋怨起天爷来，“唉，你好歹挤上几点子尿水出来啥，叫人没指望一下子缓下算了么，像催命呢一样把人做得急得满身大汗，汗还没干呢你又像碎娃娃耍脾气一样笑开咧！”。于是，存生又把收回去的农具取了出来，重新散开麦草重新再碾。直到一把捏起麦草感觉不到扎手，麦粒和麦穗才完全分离，这样就可以挑草起场了。秀荣还没从刚才的紧张中完全放松下来，有气无力地笑着说：“这真的干活要人多，吃饭要人少呢！碾场有多少人都能派上用场，刚刚叫雨追上，就多了两个人，几分钟就把一场麦子挑起来了，缓了一缓倒没劲成咧。”存生干活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紧咬着一边的下嘴唇，他停下来往手里唾了一口唾沫搓了搓手说道：“赶紧沟子撅起挑，趁着有点风，几下子把麦子扬出来一装就缴另咧，明儿个老大家还等着用场呢。”
麦草单另挑出来落成垛，麦糠麦粒混合堆放在一起，只要场口有风吹进来就能扬场了。扬场是个技术活，要能掌握好风向和巧借风力，这样扬出来的麦子才干净，不然得用簸箕和筛子一遍一遍地过滤，费时又费力。存生也是另开家最近几年才学会了扬场，分行隙的时候秀荣老是嫌弃地传道他把麦子和溢子（麦秸秆和麦糠）混淆在一块。存生不服气斜着眼睛嘴里还嘟囔着怼几句，秀荣更是不甘示弱，一把抢过来搓把便有模有样地一边分行一边扬。要知道秀荣娘家大可是熊渠庄里的扬场老把式，即使没有风也能把麦子扬得一干二净。存生拿着扫把一边掠麦子还不忘图个口舌之快：“你呀！真是熊家渠里的蛰般子！”这时，秀荣总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架势不搭理存生。等扬完场麦子摞成黄澄澄的一堆时，燕燕三个也能派上用场了。燕燕最喜欢帮忙撑袋子，只要撑开袋子的对角，便听见麦粒嗤嗤啦啦跳跃的声响，铿将有力又不失节凑感。小燕和颜龙趴在麦子堆上，一会儿把手藏进麦子里，一会儿又把脚丫子藏起来。麦堆越来越小，王家奶奶便催着他们两个去别处闹腾。于是，小燕和颜龙又奔到绑好的麦袋子上，活像两个猴子上蹿下跳一刻也不得消停。
存生家的麦子最多有两场就碾完了，装起来的麦子还要倒出来再晒一次，直到麦粒嚼在嘴里发出咯嘣的脆响。一年的收成除了自己吃还要留出近两袋子交公粮。每年到交公粮的时候，秀荣心里都是百般不情愿，自己辛辛苦苦一年的收成白啦啦地拱手让人，晒不干收拾不干净还要被人指指点点，她心里虽是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每年都被当成队里的难缠户一遍又一遍地催促，实在是扛不过去了才去交公粮。公社的水泥院子里，没有通过验收的麦子一片一片的摊开来在院子里晒太阳。三三两两的人坐在房背后躲太阳，也有人顶着大太阳不停歇地拿木锨转着圈圈搅晒麦子。粮库门前，几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手在袋子里不停地翻搅，捏起一两颗麦子在嘴里试干湿。终于轮到了秀荣，一个胖乎乎的女人走过来，咬了几粒麦子，思量了片刻傲慢地说：“这个麦子收拾的还干净，就是麦子嚼起来稍微柔哇哇的没晒干。是这，今儿个天气也好，要不你就找点地方倒出来在晒一两个小时估计就能成了。要不你自己看，这几天交粮的人反正也涌颠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