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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猫吖家里的耕地多了起来,每年夏收前,存生都要卖一两剁陈草,以便腾开地方放当年的新草。专门有收麦草的养牛户挨家挨户的打问。这几年塬上搞养殖的人越来越多了,附近几个回民村庄基本家家都靠着养牛日子逐渐有了起色。尤其是小城村,还搞成了全乡的养殖户示范村。和白家洼的分界处立起了一个大铁皮牌坊,白底黑字写着“全乡养殖示范村”。以前通往小城那条只有架子车宽的土路也被拓宽了路面,上面铺了厚厚一层沙石让过路的人碾踏,为之后铺沥青路面做准备。白家洼人传道这是小城单家三兄弟自己掏腰包修的路。这弟兄几个这几年把钱挣了,以前家里烂包的没眉眼看,老大脚上的黄胶鞋脚后跟一直在外头晾着,鼻涕一醒脚后跟上一抹,垢痂能有铜钱厚。再看而今,跟集时皮鞋刷的油光锃亮的,头油抹的亮堂堂,像牛舔过一样,太阳一照晃人眼睛,摩托车、三轮车、皮卡车家里放了一院子。换的新老婆摩托车后面墨镜一戴,腰搂的紧紧的生怕叫风吹跑了。当然,人们在背后地里拉是非议论时,口气里总带着一些嫉妒和醋意。这几年附近的小城村发达了,那些曾经名不见经传的暴发户成了几个塬面上人眼热的对象,在背后地里议论纷纷的同时,庄里也有几户人家盖起了牛棚准备养牛。现在吃水方便了,每个队里都有一口水井,家家门前都挖了蓄水池,牲畜吃水再也不用拉到水沟里饮了。邓家庄以前的那条吃水沟再也听不到人赶骡子驮水的吆喝声,只是偶尔到黄昏时分,槽上的骡子还会传来一两声嘶叫。山窑里住的人稍微有点条件都蠢蠢欲动的一门心思想搬到塬面上,想法设法的商量着在塬面上兑地占一处好地方。一时间塬面上的地也成了炙手可热的东西。家里儿子多的人考虑的更是长远,尽管最小的孩子还在上学阶段,庄户里远近有人找上门来兑地,总是先把自己家的情况摆清楚说明白,让人感觉给几个后人修房子娶媳妇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庄稼汉最是注重自己眼前头的光景,看着平日里走得亲近,遇见牵扯到手头利益的大事,往往都是个“各人吃饭各人饱,各人出路各人找”。因为兑地的事儿,亲兄弟之间都有翻脸不认人的。
那条从小城通往城里的山路也被小城村委会重新改造一新。现在存生和猫吖去城里批发菜,也不用从白庙到贾洼绕一大圈再去菜市场,从小城坡下去过了马庄村,二十来分钟就到了菜市场,比原来的路程省了将近一个小时。和老六家连畔子的塬面上也多了几座新式的砖瓦房,红砖白墙的牛棚,院墙全是清一色的砖头砌起来的。对面山里到下午现在很难看到炊烟缭绕了。以前燕燕伙同湾里的一伙孩子在门外玩的时候,对面山上的回民小孩听见了嬉闹声,隔着沟大声喊叫着骂脏话:“唉咦——老汉汉,燃串串,燃到地边么畔畔”,随后便是一阵张狂的笑声,回声在山间荡漾,燕燕他们也不甘示弱,几个人着急发慌的编纂着顺口溜回击:“老回回,砸锤锤,咂了一锅猪肥肥”,燕燕他们个个撸起袖子踮起脚尖正准备尽兴的一通狂吼乱骂,却被存生大声喝住了。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里乡亲,不能因为娃娃们口无遮拦的玩话伤了大人的和气。存生大概能给对面山里的几户人家对上号,有的还和他小时候一起在山里放过羊,约莫能猜得出来那是谁家的娃嘴那么骚,仍然扯开嗓子传道着一连串不着边际的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