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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干冬湿年。北塬上的人整整一个冬天没有见雪,终于在年关将至时,一场纷纷扬扬地大雪覆盖了整个塬面。山川地头、林木草丛都穿上了一层雪白的棉衣。猫吖和存生也因这场大雪结束了一年的贩菜生意。早在昨晚开始落雪时,他们两个人就坐在炕头上,压着计算机梳理了一年来的账算。乌黑蓬松的记账本子上,支出和收入的两列项目差不多一样多。支出有多有少,小到平日里买一碗炒面,给三个娃买的衣服,大到两个播种节气买化肥的开销都在上面记录着。其中两次买化肥的开销加起来将近两千多,这还是按批发价算。现在存生和猫吖的头脑也活泛了起来,春秋两季沟施化肥前,他们利用空集去城里摊本批发一三轮车化肥回来码放在门洞里。庄户邻舍打问价钱时他们尽量把价位降到比集市上卖的还低,有时他们也送货上门。这样一车化肥细算起帐来,等于净赚了三四袋化肥钱,还是比较划算的。这一两年家里用的煤炭等这些花销大的,他们两个都多跑点路去批发市场批发,省惜了不少钱。
猫吖两个指头在嘴唇上呸呸的蘸上唾沫一遍又一遍的数着一塌子一百元的红皮,每数到一千就用其中一张横折夹住做个记号。存生在记账本子上拿着计算机核对数目,完了他表情严肃的说:“嗯哼——我看,抛过日常缴消,今年下来总共能挣八千过一点,你看你手里有多少?”猫吖又数了一遍绑扎好的钱说:“怎么才这么点?我眼泪闭着咋想都应该过万了呢。倒腾牛尝出来的钱算在里头了吗?”存生笑呵呵的说:“你看啥,这不是吗?咦呀!你还成了个不得够了?这就好的不能再好了么!活了三四十年了都没想到一年能挣这么一塌子钱。说实话呢!折子上多少有了点积蓄,粮食窑里麦子囤囤还鼓囊囊的,我现在走路都觉得刚巴硬正了。以前贾万善是个万元户,在咱们几架塬上踏的咚咚响呢!现在把万元户算啥呢!我估计咱们北塬上万元户多的不像啥了。说来说去,共产党还是好呀!”猫吖哼了一声笑道:“快再不要得能了,谁不知道共产党好。把钱压箱底正月走城时存到折子上存成定期,就这点钱卖排啥呢?万一湾底里都动弹着上塬,你还能坐稳当?砖木、工钱一年年的上涨,还有三个娃娃眼见着有一两年中学就毕业了,万一考上学了,头绊烂还不得花钱供,八头子都是用钱的地方。”存生深叹了一口气说:“这他妈的,一辈子光折腾到烂怂窝窝上了!让他们都搬,咱们安稳住着,现在社会安稳的也没个土匪长毛子,把铁锨放门外头都没有偷,独门独户坐湾里才美了”。猫吖笑着说:“唉!你还不是金嘴驴牙屎沟子,等屎憋到沟门子上我看你娃才着急呢”。存生手背到后脑勺一骨碌靠在枕头上,腿展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急啥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少眼前头还安安稳稳的没啥大变故。车到山前它有路,船到桥头它自然直”。猫吖“啧啧啧”的笑着,嘴里嘟囔着说:“我等着!看车到山前路在哪哒呢”。
地面上覆盖着一层亮光光的雪,灰青的云层似乎就在山头挨着。按节气推算,已经到了六九里头。“五九六九隔河看柳”,塬面上地势高,杨柳树仍然是灰秃秃的没啥变化。向阳的沟道里,柳树枝干上的表皮已经开始泛绿了,在经过一个冬天的风霜洗礼后,这些草木最先从沉睡中苏醒,准备迎接崭新的春天。地气慢慢回暖,雪在刚扫干净的院子里站不住脚,有的一粘着地面就化了,只有阴面的墙角处堆积了一层。燕燕三个为了能在大年三十穿新缝制的衣裳,昨晚上就闹腾着换上了厚毛衣毛裤,感觉整个人从头到脚轻松了起来。这几年流行开领的上衣,下面搭配碎花布的立领棉衣实在是别扭。猫吖觉得一年辛辛苦苦就为了过一个年,而年就过了个娃娃年,燕燕三个心热的天天压指头数还剩几天过年。打了春节气就渐渐回暖了,再冷也冷不到啥地步,加上她给三个织的毛裤虽然都是拆洗的旧毛线,但是她都是用的双股织的密实。腿上只要穿暖和,整个身上都热乎。西峰玉兰拿回来一件马海毛套头毛衣,她把袖子重新改织了一下,又称了些线织了一件同样款式的。秀梅冬季里来家里浪了几天,帮着她织成了两件一模一样的。燕燕和小燕穿上新毛衣,扎着同样的马尾。从身后看,小燕的个头还要比燕燕冒个尖儿,身板也要比燕燕圆乎一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两个是双胞胎呢。逢着节气领到熊渠庄里,或者赶集时她们两个站在一起,经常有人把小燕当成老大。为此,小燕满心不情愿,她才不喜欢当老大。尤其讨厌被别人指指点点,取笑说她长得又圆咕隆咚又气势,她总是低着头扑闪着大眼睛狠狠地瞪着地面。王家奶奶还不建议他们这么早就脱下棉衣,嘴里不停地念叨:“还在九里头呢就烧料的换毛货,那东西看着厚实,到底漏风呢,风一吹寒气都从骨头缝里头进去了,将来以后把胳膊腿渗了我可不管”。可谁也不爱听她的喋喋不休,气得王家奶奶趁着猫吖转身背过去时,一个劲儿的咋吧着眼睛瞪她。存生摆头给猫吖使眼色让她注意看王家奶奶的样子,猫吖抿着嘴小声嘀咕着说:“人都说老小老小,那真真的!他奶奶越老越像个娃娃一样,把我憎恶的眼仁子都快瞪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