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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烦了王家奶奶哭丧着脸骂存生的猫吖,起身给存生说:“老大家十天半个月不见过来把他妈瞅一眼,人家躲闪都来不及,还让人叫去呢!你看着,咱们的麻烦还在后面呢,久病无孝子,惹人的事都让你做了,到头来咋做都落不下个好。那是你妈,看求你咋弄去呢!”
猫吖嘟囔着进了偏窑,一边心里想着——老婆子到底耳朵背了没有吗?平常娃娃们给她说好话她装作听不见,一骂她啥都听得真真的。唉!老了难老了难!老了怎么就惹的人厌烦的不行了。那比个碎娃娃强不到哪哒去。我老了不知道成啥样呢?或许还不如人家老婆子呢,这还不把后人媳妇子憎恶死呢!不说你七老八十的老婆子了,我们现在出去卖菜街道里站一天,晚上躺到炕上小腿困得都没处安放。你成天里喊叫着叫大夫叫大夫,人家都不耐烦了,还说几个娃娃呢!唉——看求他儿咋应付去……
存生挠着头皮半天低头不语,舒了一口气忽得起身出了洞门。不一会儿,存生领着老五进了院子。老五给王家奶奶号完脉,测量了血压后说:“婶妈,血压就是有点高,你把降压药继续吃上。腿关节那没办法,你这么大的年纪了,就像那车轱辘一样。你想呀,车轱辘使唤的时间长了油干了都干得吱嘎吱嘎地响动呢。还不说人的膝盖了,你都使唤了七八十年了,该到油干枯的时候了。腿脚不灵便,你就少走动着”。
王家奶奶不假思索地说:“你看有啥药给我取点,安乃近吃上都不顶用了么!换个啥方子给我医治下”,存生连忙劝王家奶奶说:“你看你!怎么像个碎娃娃一样了,能给药还有给你不给的!这下把心放肚子里,不要动不动喊叫人不管你,年龄大了,有些病不是拿钱买的药就能医治的。”存生边说着把老五送到了洞门外,老五也叹了口气说:“唉,婶妈刚强了一辈子,又是个急性子。实在喊叫的不行了就哄着把食母生给几个让吃去。人老了都一样爱命,我们他奶奶也把吃药当饭吃呢,娃娃伙把那维生素哄着说是止疼药。只要一吃她当时就觉得身上轻松多了。呵呵——有啥办法呢!”
王家奶奶心里还是不舒服,嘴里埋怨道:“这个贵平现在看病也胡日鬼开了,害怕人不给钱还是咋了?开的药都不起作用了,能看个啥病!还不顶我自己个儿医治。”
于是,王家奶奶便常常魔障般的用迷信的老办法给她“改掺”一番。枕头底下枕的菜刀,旁边搁置的扫炕苕帚,厨房水缸下扣着的碗筷,都是她用来驱赶“乱鬼缠身”的道具。可是这些土办法用的次数多了也不怎么灵验了。没办法,她又隔三差五的喊叫着小燕和颜龙去请老五来给她瞧病开药。小燕和颜龙被唠叨颇烦了,也装聋做哑的打马虎眼。要不就是出去菜地里转一圈,假装去叫了人没在家里,编排各种借口来搪塞她。
有一天,王家奶奶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老五说她的腿就像车轱辘一样,时间长了不镐油不行。于是,她径直走到厨房里揭开清油罐的盖子,拿着铁勺舀了多半勺清油,分几次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然后把东西放回原位。王家奶奶手扶着桌子静静地感受着,清油从肚啷里缓缓的流淌下去,慢慢地润滑着膝关节疼痛的地方。她下意识地抬了抬右腿,果然比先前有了点劲儿。之后的日子,只要她一个人在家里,她都会揭开清油罐喝多半勺清油。这几年家里殷实了,猫吖平时炒菜也倒的油多,并没有在意罐里的油下去的快了。
小燕和颜龙初中毕业都没有如愿的考上高中,中专也没有被预选上。猫吖两口子又一次煎熬起来了。比起愁肠两个都考上学,家里的经济负担又加重了,他们更害怕两个都考不上,毕了业该何去何从。如果两个像燕燕一样都好歹考上有个学上,他们两口子哪怕灰头土脸的再劳苦几年,将来以后娃娃们有了着落,他们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猫吖两口子在教育孩子这一方面倒是口径一致。比起大多数农村大人的传统观念,不在少数的家长认为学再多的知识没啥用处,这个社会只要有钱腰杆子都能挺直。那时塬上人都跟风去广州、深圳闯荡,初中毕业的学生大多数跟着庄里的熟人去大城市打工挣钱去了。尤其是女孩子家,出去闯荡几年见见世面,给家里挣点钱回来,到了能出嫁的年纪说个好婆家。随着物价的上涨,塬上的彩礼钱也是水涨船高。农村里出嫁一个女子,抛去必须准备的陪嫁用品,最不行也成个万元户了。和猫吖一起赶集卖菜的人经常打趣存生两口子说:“你们两口子生的好,两个女子将来一卖,光彩礼钱能好好修一处地方,给儿子娶媳妇的彩礼钱赚回来不说,还能尝出来些。你两口子还跟铁公鸡一样,舍不得吃一碗炒面。到底何必呢!”猫吖总是撇着嘴哼哼的笑着说:“唉!别人家女子值钱呢!我们那女子一个个都不值钱。再说,儿子有本事了自己领媳妇去,即使收了女子的彩礼钱,日子过得好便罢,过得不好还得帮衬。我们也不打算花在儿子身上,有本事各家领个媳妇,没本事打光棍去。”对于猫吖这样的说法,同行们“啧啧啧”得嗤之以鼻,都当是猫吖故意开玩笑的话。殊不知,猫吖打心眼里也是这样想的,三个孩子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一视同仁的看待。只要有恒心学,学到啥程度她砸锅卖铁供到啥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