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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湾底下就剩下存柱一家人了。也就是一两年的光阴,昔日热闹喧嚣的湾里一下子冷清的没个人气了,家家院落周围的蒿草比人都长得高。再加上塬面上修房垫地基取土,把搬走的几家子院落都挖得变了样子。啥地方都要人守着,有了人气才像个地方。平第家搬得最早,几孔窑监口直接断崖式地塌陷下去了。从崖背顶望下去,靠近水沟的那三家如今连路都被荒草掩盖了,家家院子里的烂畅劲儿让人看了不由得后背发凉。以前湾里家家果梅树多,到了秋天,黄澄澄的梨、红彤彤的苹果,还有核桃、枣,每个树上都繁得压辫辫。自从人一搬走,果梅树挪得挪,砍得砍,偏家洼里不占地方不成器的果梅树,都成了放羊娃塞牙缝的。唯独存柱家菜园子里还有点生机,幸亏家里还有个碎人王玺明一天叽叽喳喳的闹腾着,不然老两口真的还有点恓惶。
存柱媳妇成天里愁畅,在存柱跟前念叨着埋怨胜利兄弟两个,“大的碎的都像那瞎眼窝一样,回家一趟像风车车一样转一回就走,那次比浪娘家都还紧张。你们都日能的很,把楼房买到城里,明情摆着不回来守这个烂摊子。知道你们都刚买了房手头上紧张没钱,那总该有个话呢么!哪怕你把我们老两口问干,那现在湾里搬得没几家子了,到底是兑地修房呢还是咋办家?两个连这个屁吓得不敢放出来。那楼房都是你们弟兄各家的钱,我们不出一分钱帮衬哪还有我们的打算呢!那是害怕咱们哄他们要钱,去她妈的皮!这点自知之明我们还是有的。顺利一张嘴就说,湾底下冷清的连个撵狼的人都没有,叫着走城住楼房走。住他妈的皮呢!那是害怕把他娃放塬上受了吃亏……”。
存柱媳妇喋喋不休的一边哄娃一边唠叨,存柱总是一根接一根的续着他纸卷的旱烟,嗓子里有痰了清两嗓子随地吐一口痰,脚底板上去转圈着一揉,继续啵啵地冒着烟。存柱媳妇忍不住了就埋怨一阵子,存柱也不辩解,低头抽着烟沉思半天才开口说:“你这个人呀!屎气话就多得不得了!你那个嘴说的能把房修成啥就好了。娃娃们有人家的日子,咱们把各家经管好就对了,要他们掺和着干啥?我前儿个碰上咱们老二,打问了一下兑他们大路上那点地皮,老二看上去不愿意,嘟嘟囔囔地说给小宁留下修房哩。”存柱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掏出口袋里的烟纸和旱烟袋,有条不紊地给他卷了一根纸旱烟,擦燃洋火点着烟,深深地吸一口又开始说:“本来以前咱们都在碎坑坑里住着的时候,那点地有一溜子还是咱们的,不知道大和二大另家的时候咋说的,到底那块地归谁也没说个哈数。我记得咱们把地方挖到湾里的时候,我跟着大还吆牛耕种过,后来大突然殁了,路边的那点地树罩着一年不见庄稼在就没人管求子了。最后二大家后人闹腾着另家,老二家从卫东家地坑庄子上出来就把地方修到那,也就当菜地着种去了,这么多年了,现在老二理直气壮地耕种呢,也没有人嚷叫,也成了个说不清。以前路边的地有树罩着没人想要,现在还都成了抢手货。唉!再塬上还没踏实下个好地皮。再不行就要踏实福祥和贵平中间的那块地方呢,兑地倒是么嘛哒,我就嫌把咱们夹到中间不没劲。我思想着,娃娃们看来是不想和咱们掺和,人家刚买了房也紧张,咱们两个有多的劲头修多大的房子,紧着咱们那几个钱打豆腐。盖三间正房连住人带装东西,偏角处带一间伙房做饭,再盖点牛棚安置牲口能装得下草料就能成了。至于以后他弟兄两个到底回不回来咱们管不过来也不管求他。咱们把咱们老两口弄下场了就对了,看求他们弟兄两个以后咋弄呢。咱们盖那几间房,以后他们两个没本事了回来权当是个落脚点。有本事了看不上再翻新嘛还是咋弄随他们的便了。”存柱说着顺手取下帽子在头上到处扣挠了一圈,像他年轻的时候一样,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每做一个大小决定公之于众时,他都习惯性地取下帽子扣挠一下脑袋。响响地抿了一口浓茶后他又继续说道:“这不动弹修地方眼见着不行,杨家哪几家子我听说也都在塬面上踏实着兑地准备修呢,这把人逼着实在是没有方子了!说实话呢,有一点点耐活,我真的不想打动地方,你一天喊叫个没完没了,几个娃娃都忙得帮不上忙,你还要务乱这个碎怂娃,既就是给人承包出去,上来下去的都要我一个人跑前跑后,头能不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