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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人到无能为力的时候也就管不得羞脸了。颜龙年前刚放寒假回来的时候，王家奶奶还能挣扎着自己下炕送水火。每次坐到凳子上还要探头侦察一番，避着存生两口子。每次燕燕去倒尿盆，他还要再三叮嘱，让燕燕也避讳着存生，屎尿乃混浊之物，冲撞一家之主总是大不吉利。随着她饮食不进，身体日渐消瘦不堪到无法起身需要人搀扶着下炕，她自己觉得有羞脸，总是把存生和颜龙撵走她才肯脱裤子。
那天她自己挣扎着起不来，当存生抱起她像把一个小孩解手那样。王家奶奶突然“哎”一声号叫起来，嘴巴里断断续续地喊叫着：“妈妈呀！我把人活成啥样了！咋么不叫我吧一口气咽了去……我把人活到啥份上了……呜呜”，王家奶奶耷拉着头，一边悲哀的哭嚎，干涩的眼睛里满是无奈，任由着存生和燕燕摆弄她。猫吖站在门口鼻孔里出了一口长气说道：“这阵子命都拉不住了还要啥羞脸呢！唉，到底咋弄哩？她受罪旁人跟着受亏欠。还不如一哈……”
还没等猫吖说出后面的话，存生“唉”一声狠狠地瞪了猫吖一眼，紧咬着牙叉骨怼道：“你快皮加紧，没啥说上了边上去！”
猫吖自知话说过了，也没有多说什么，转头走进大房里一边磕着麻子，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你是孝子！你再把你妈好好伺候，也该着你尽孝的时候。我看着，这阵子人都冬闲着你献殷勤呢，开春地里活一动弹，你妈一口气缓过来，躺到炕上水火送不了，你看你该着一屁股两巴掌的烂账，到底是过日子呢还是炕前头尽孝哩！这他妈的，久病无孝子，老人走到这一步，在哪个后人跟前都不落不到好。你看那～老婆子心偏的不像啥，看见老大家人眼睛都像有水了，明汪汪的，看见你和我，眼睛一愣，恨不得拿眼睛缝把人夹扁！”
王家奶奶终于盼到了玉兰回来。当最后一抹昏暗的阳光躲进西边的山头，塬面上的田地周围积雪还没有化，露出了斑驳的地表。毕竟快到打春的时候，夜晚逐渐地来得迟了些。当转社的车停到大门口，燕燕拔腿就跑进了王家奶奶的屋里，大声吼道：“奶奶，我大娘回来了！奶奶，我大娘回来，刚刚到”，燕燕也是欣喜万分，打小燕燕三个就盼着玉兰回家，因为只要玉兰回家一趟，他们才能有好吃的东西，对许多从来没有见过的水果和零食都才有了认识。王家奶奶呼地被惊醒，连忙手捂着枕头挣扎着要起身。
玉兰加快脚步进了王家奶奶的屋里笑着喊了一声“妈”，王家奶奶顿时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瘪着嘴，手拍打着炕带着一副哭腔埋怨起来：“早早给你把话都捎了，你一天忙啥呢不把我来看一眼……”王家奶奶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嘴里不停地嘟囔埋怨。玉兰上炕扶着王家奶奶睡好，抚摸着她的手不停地解释和宽慰着。玉兰女婿坐在炕头边上和存生搭话，炕边缘站着转社两口子。燕子和安子趴在炕头边上，和玉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给王家奶奶说着宽心话。玉兰女婿轻声和存生搭话说：“我看着他外奶意识还清醒得很，啥还都能辨得来。估计是内脏系统不受用了，老婆子到了遭罪的时候了。”
存生长叹一口气连连点着头。厨房的烟囱里一股黑烟窜出来，随风四散逃开，猫吖系上围裙在厨房里给远路上来的亲戚准备起了茶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