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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索性斜躺在沙发上,两脚翘在另一端,试图打个盹迷糊一忽儿。她的思绪混乱不堪,一闭上眼睛,多半畅游在王家奶奶丧事的场景上,亲身经历的每个瞬间都清晰可辨。清晨五点半,随着瓦罐和地面相撞的那一声脆响,荡气回肠的唢呐声、后辈儿孙的嚎啕大哭声、送埋阴阳的铃铛声,打破了塬面上晨曦的宁静。自此,王家奶奶再也不留恋人间烟火气,颜龙抱着这几天为她满添的吃食罐罐,王玺彤挑着阴魂杆杆,两个人并排跟着吹鼓手和阴阳走在最前面,胜利和顺利提着一大包值钱,边走边随手抛洒在空中。其余送埋的人分列两行,女人们手里提着一节用柳树枝做来的丧梆。丧梆大约有五十厘米长短,丧事期间,有亲戚到来,她们必须手执丧梆供着身子出门迎接。手里得多备几个,为女亲戚哭丧时备用,翠霞几个一边捂着丧梆陪同哭丧,一边从门外搀扶进来点纸。两道白绫把送埋的人夹在中间,他们一手拿着各种各样的纸活,一手扯着丈长的白绫。手里纸活应有尽有,一栋彩楼、一对仙鹤、一对童男童女、一副大马、彩色电视机、音响等等,有些是主家自己置办的,有些是亲戚邻居送来的。他们都希望王家奶奶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的安逸。棺材被搁置在杨家应堂的三轮车上,后面还跟着一辆三轮车,上面堆满了画圈和筒纸。后面还跟着一群庄里的男人,他们肩上扛着铁掀和镢头。以前抬埋人都是棺木下面支几根结实的木棍,麻绳上下左右捆绑紧成,一个棺木须得十几个年轻力壮的中年人才能抬得动。自从庄里有了三轮车,抬埋人这项体力活儿也变得省劲了。那条塬上通往湾里的必经之路上,浩浩荡荡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所经过的每家门户上都点燃了一堆麦草,昏黄的烟火和东边山头的红云一个颜色。燕燕想起小时候住在湾底里,每当庄里抬埋人去坟地里,王家奶奶就老早的准备好麦草,听着打头的唢呐声临近,一边点燃麦草,一边嘴里碎碎地念叨,通常都是一通感叹,这个人活着受了多少罪,殁了一抬埋啥气息都没有了。而今,轮到别人给她点草送行,或许望着送埋的方向内心里也是好一通感慨。胜利媳妇在旁边说道:“门户大了到底人多,你看咱们都坟地转弯处了,后头一大帮子湾都没转过来呢。”
燕燕正沉浸在早上送埋的情景当中。当她抓起一把土洒进王家奶奶的棺木上面,做最后的道别的时候,她嘴里喊着“奶奶”,心里一遍遍地默念,“奶奶,永别了!永别了奶奶!”不大一会儿,大家挥舞着铁掀和镢头,一个崭新的坟冢就屹立了起来,只留下摆放了一圈的丧梆围着。那些纸活和画圈随着坟冢的立成,也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从此以后,阴阳两相隔,人世间再无王家奶奶。泪水早已经顺着脸颊,把沙发打湿了一滩。猫吖把外面的活都干完了,在院子里跺着脚上的尘土,扯下头上的毛巾拍打着全身上下。燕燕听见动静,一骨碌爬起来,抡起胳膊赶忙把眼泪和鼻涕一股脑得擦干。存生也睡醒了,在门口“啊—喝”一声伸了个懒腰问猫吖:“你把牛都喂了吗?”猫吖冷冷地说:“恁么还等着你喂呢?你那一天……”猫吖的意识到房里还有玉兰老两口子,把准备数落存生的话说了个半截,换了个话题说道:“晌午吃得早,姐姐姐夫肚子怕都饿了,让我把火放着烧水,啥都是现成的,你去问姐夫,看想吃馍馍菜还是下面呢?”不等存生问,房里就传来了玉地回应:“其实上也饱饱的,不吃也试不来饿,随便你们,啥方便吃啥”,玉兰的话音刚落,猫吖就接着说:“我姐夫爱吃咱们老家的面饭,那我给咱们下一把面喝汤着吃点算了。”猫吖随即喊燕燕去后院撕一把胡麻柴放火小烧水罐电壶,她舀了一盆水洗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