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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静(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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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病人最近似乎病情有所好转。她的家人们都很开心,都来感谢我,可我却有些隐隐的不安。
  是个抑郁症患者,人如其名,她是个安静的女孩。她很瘦弱,脸色总是很苍白,嘴唇的颜色也很淡,但她却又很白,像是一个褪了色的瓷娃娃,看起来美丽却又易碎。她的发色很浅,我说不上来是到底是个什么颜色,只是黑色中带点浅淡的棕,据说这是天生的。在阳光下时,她的头发又好像镶了金边一样。可当她站在阳光下时,我却没有看见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好像径直地绕过了她,我感受不到一丁点生机与活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大的悲伤,即使她笑着。但我却觉得她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随时都会飘走,人间似乎没有什么能留住她,而她即将消散。
  其实我跟她接触的时间不长,她在我这儿断断续续地治疗了一年。有些时候她显得是那样的倔强,无论怎样都不愿意来看病。可那个时候,往往也是我最能直接而又明显地感受到她还活着的这个事实,而不需要我再三确认。我能从她与我的交谈中感受到她是个很有想法,很独立,同时又很倔的姑娘。我不知道她这种情况到底多久了,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或许有个三四年了,又或许是四五年了,我又问她的家人,他们都说不太清楚,说她会时不时情绪失控,总是让他们不省心。而我试过委婉地问她出现这些症状多久了,她说自己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好久之前她说自己要去看病,但父母大骂了她一顿,我默然。思绪又飘回一年前,她独自来医院的样子:她静静地的站着,而身后没有一个人,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在那时显得犹为浓烈,她的神色却是淡淡的,眸子像一片古井无波的死海,我自诩经验,却在那刻摸不透她的情绪了。她给我讲述自己的事,我插不进一句话,但听得很认真,我似乎也感受到了她有着某种强烈的情绪。明明讲的都是些忧心事,可她却那样快活,我不知道这个描述是否恰当,或许她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吧。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是桅子花的味道,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昨天,破天荒的主动提出要带她的家人们出去玩,她们一家似乎都很开心,她竟然变得格外好说话,还给他们每个人买了许多礼物,而且是按照他们的喜好来的,他们第一次发现她居然那么细心温柔。他们一家人去了好多地方玩,甚至还拍了许多照,要知道,他们好多年都没合过照了。
  然后,今天我收到了一份没有署名的快件,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手颤抖着打开了它,虽然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害怕。
  我将快件打开,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张病例单,照片上是躺在一片桅子花海里,她闭上眼睛,开心地笑,我想这应该不是她的家人拍的吧。画面很大,她却很小,她躺在那里,安静得像是已经离去了。这张照片应该是傍晚时分拍的,她身旁洒满了阳光,似乎很温暖。我仔细看了会儿照片,越看越不对劲,她虽然躺着,可脸色却不再苍白了,脸上红红的,像扑了腮红,可她从来不化妆。那颜色红润得异常,就像是…花粉过敏。我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于是翻到照片后面,那上面却只写了一行字“金光乍现的前方,是夕阳的回光返照”,她的字娟秀有力,像她这个人一样,柔弱而又倔强。这时,她家人打来电话了,我忙按下接听键,果然,他们说失去踪了。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手抖的厉害,但还是看清了病历单上清晰的四个字"花粉过敏",我的猜想被证实,胸口闷闷的,一页一页翻过去,又看到去年确诊的抑郁症,心里更难受了差点忘了自己还接着电话,听筒传来喂喂的声音,我忙挂了电话,垂下头,张开嘴却又发不出一个音节。
  电话又打来了,我挂了好几次,但对方却坚持不懈,经过几次反复后,我终于稳下心神来,只说了句不用找了,然后把他们拉黑了。
  我给的家人寄去了一朵栀子花过去,却什么都没再说,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能懂,只知道那朵花盛开得很美,是那种不夺目的美,给人以恬淡清冷的感觉,上面还有一些水珠,不过我不知道他们打开的时候是否还有,也许在运输的途中干了,但它应该还是香的吧,虽然不清楚,但是我很确定。她从来没在我面前落过泪,其实我们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她吧。
  这是她第一次拥抱自己,也是最后一次,然而在死的那天,栀子花香却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更加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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