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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家住硝皮弄,是太爷爷唱小花脸挣的钱再借点钱凑起来买的二手房。
二层小楼,背靠城河,门前是两排楼房夹着一条用石板铺砌的逼仄弄堂,东西走向;朝东走,出弄堂口是唐皇街,朝西走,出弄堂口是环绕城乡的河沿。
二层木结构的楼房,前后两层,中间隔一块小天井,小天井日照时间短,春夏秋冬四季,晴天,晌午时分阳光才能照到一隅,而且大半还照在墙壁上。
因此,阴面的墙角都长出绿茵茵的鲜苔。
前楼狭窄,楼上摆一张床,一张桌,就感觉很紧凑了。楼下,没法利用,基本上当作过路间,一边放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后楼宽畅,并排放三张床,还能留出过道,楼下隔开一半是灶间,还一半作吃饭间,唯独可利用的地方就是楼梯下。
爷爷家共五口人,仨男两女,爷爷和太爷爷巡演时,房间就宽畅了,楼上楼下,前座后座随便睡。
爷爷和太爷爷在家时,小时候,相聚一室,无大碍,但现在都长大了,姐弟睡一间,就不方便了。于是,太爷爷就做出调整:姑婆睡前楼,叔公同太爷爷和太奶奶睡后楼,叔公床前隔一块布帘子,后楼的楼梯下搭一张床,爷爷睡。
七年过去了,大家已经习惯了这睡法。突然,要多出一个女人睡进筱家,打乱了原先的安排。
太爷爷只能重新调整,怎么调?不像从前,儿女还小,他可以说了算,现在儿女都大了,他得顾及到儿女的情绪,为这糗事太爷爷决定召开一次家庭会议。
这天,吃过夜饭,太爷爷把大家召集到饭桌前,正式宣布,由于不久的将来,筱家要多出一个女人,睡的地方要作调整。咋调?先听听大家的想法。
太爷爷的意图姑婆心里清楚,不就是要她搬出前楼,给复生小俩口住。姑婆心里不舒服,她不想搬,但不能明说,她是要出嫁的人,这个家她只不过是过客。就发牢骚:“复生就是个花心大萝卜,现在套牢了,拔不出来了吧,是不——”
太奶奶打断姑婆的话:“艳秋,这话说过了噢,复生二十岁了,也到了结婚生子的年龄。”
说到爷爷偷情,太爷爷肚里本来就憋一股气;戏班还没办起色,就偷个女人回来,还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给本来就生活拮据的家里增加负担不说,还拖累戏班。但木已成舟,太爷爷不想提这事,叉开话题,问复生:“你打算几时把高家三小姐接回来?”
爷爷说不出个准信,只能说先等等。
高家娄管家走后,爷爷没即刻去钱清镇接奶奶,他还是担心高家人骤然杀个“回马枪”。爷爷想再过一段时间去接,没接回奶奶前,爷爷就两头住。
太爷爷在等姑婆高姿态,主动让出房间,姐弟间和和气气,高家三小姐住进来也不尴尬。
但姑婆就是迟迟不开口。她想过,她让出前楼,就得睡到太爷爷房里去,她不想同爹娘睡一屋。
太爷爷看姑婆不肯表态,只能用温和的语气逼姑婆表态:“艳秋,你是老大,你先说。”
“我听爹和姆妈的,你们说咋调整,就咋调整。”姑婆的模糊表态给太爷爷将了一军,叫太爷爷不知说什么好。
爷爷听出来,要姑婆让出前楼,姑婆心里的疙瘩,爷爷能理解,毕竟住了六七年,一下子要她搬出去,心里肯定难以接受。爷爷不想难为姑婆,就说:“要不我去外面租屋。”
“去租屋,你钱多的没地方化了是不,还真把自己当成大老板了。”太爷爷气愤说。“你别忘了,筱家还有一屁股债等着你去还。”
太爷爷这么一说,爷爷就不吭声了。
最终,还是太奶奶解开这个“结”。
太奶奶说:“高家三小姐毕竟是大家闺秀,肯不顾爹娘阻挠,死心塌地跟复生逃出来,一个姑娘家得化多大的勇气才能迈出这一步,筱家不能亏待她。”
姑婆还是松了口,她同意搬出前楼。
其实,奶奶入住筱家后,姑婆和奶奶蛮投缘,相处融洽,时间一长,亲如姐妹。
为此,在其乐融融的氛围里,即使爷爷外出巡演,奶奶也能安心在筱家养胎待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