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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剪子,戗菜刀~”
“收酒瓶废铁旧报纸~”
收废品的骑着三轮车,手摇拨浪鼓,从陆飞的眼前一闪而过。
他茫然地立在狭窄的胡同口,放眼望去,卖冰棍的手推自行车,棉被盖在泡沫箱子,婆婆媳妇围着补锅匠,锅碗瓢盆一顿响……
周围的一切,始终隔着一层疏离,夕阳西下,余晖照在他的脸上,也落在“小肠陈”招牌。
客人临门,服务员麻溜地端盘上菜。
一碗卤煮小肠,两个火烧。
陆飞从筷筒里拿出筷子,吃上一口,两眼放光。
地道!
往后等门脸扩建,就没有这味儿,再想吃地道的卤煮,得钻胡同找苍蝇店。再喝一口“北冰洋”,橙桔汽水味,让一丝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感慨万千。
没错,他丫重生了!
视线不由地落在墙壁上厚厚的挂历:
2000年7月23日。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适应一周。
2020年7月16号,在喝断片的前一分钟,他醉醺醺地和朋友在一起,伴随《夏日漱石》的旋律,来了一段时下最流行的踢脚舞蹈。
这一脚,把自己踢回20年前的盛夏?
卧槽,还有这好事?
陆飞最最遗憾、最最后悔的,就是这段青葱的岁月,年纪轻轻不学好,抽烟喝酒烫头,逃学旷课瞎玩。
但是,他是个好人,除了老人不敢扶!
怪签运不好,当年小升初摇号抽签,好死不死抽到北纬路,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流氓学校,又赶上《古惑仔》,一脚踏错,变成街溜子。
不过小炮儿,没有混成老炮儿。
浪子回头,最后北电摄影毕业,虽然是大专文凭,至少一技在手,去年考上高级摄影师。
官方认证的三级摄影师!
绝不是某传媒的那种,开了个工作室,广告、电商、影视、网红、短视频也接,网大也接,来者不拒。
这一世,该怎么活呢?
新世纪开始,遍地是机会,能让祖坟冒青烟,也能让祖上都诈尸,还有登顶的跌倒,跌到万劫不复,自己坟头长了草。
此时,四周吃着卤煮的人,说说笑笑,他们不知道身处一個怎样的时代,但陆飞知道。
当我们在浪漫化一个时代的时候,它已经过去了。
现在,它不向我走来,我向它走去。
狄更斯说: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
他上辈子在人间,不上也不下,这辈子他想下万恶的资本zhuyi地狱,毕竟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佛陀也入了房地产。
“老板,结账。”
他打了个嗝,满嘴的猪下水味,拍拍肚子,走出店面。
从单车堆里找到自个的二八大扛,锈迹斑斑,两条腿倒腾两步,斜身往上一跨,蹬起来带劲,骑上去潇洒。
“这世上有一种鸟,它生来就没有脚,一生都只能在天上飞。”
这种无脚鸟,就是雨燕,生在燕京。
………
天蒙蒙黑,两侧的住宅低矮老旧,电线杆布满密密麻麻的电线,路灯发着昏黄的光。
老BJ四四方方,东西南北分得清,如今是东城富,西城贵,穷崇文,烂宣武。
巧了,他家就住宣武,这会儿还没有并入西城。
“叮铃,叮铃。”
陆飞拐过几条街道,又钻入一条胡同,青砖灰瓦,破壁窄道,放眼望去,人群也是一片黑,就像穿梭在泛黄过曝的老电影,朦胧,魔幻,很不真实。
沿着菜市口南大街,一蹬腿往前骑,半天瞅不见斑驳的墙壁上画一个又大又白的“拆”字,开发商可瞧不上这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