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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未去雍州衙门的刺史李泰,着一身官服,堂而皇之地入衙。
一路所过,从门子到参军,都恭恭敬敬地行礼。
不管这位刺史是不是能折腾,人家好歹是办的正事,冬天那一阵虽然累,确实救回了不少性命。
别的不说,让司仓参军与各县司仓佐开义仓赈济百姓,就不是一般刺史干得出来的。
除了觉得这位刺史有点莽,官吏们那被现实磨炼得刀枪不入的铁石心肠,竟然莫名涌现出一股钦佩是怎么回事?
过六曹公房时,李泰放慢了脚步。
“不行!你这是越诉!诉者、受者皆笞四十!老夫这臀,是承受刑杖的吗?去休!这是万年县就能受理的案子!”
司法参军果断拒绝的声音。
谁也没有错,可诉求与职责,未必会时时重合。
总有一个要退让,但多数时候,个人的诉求只能无奈退让。
就算你诉者愿意挨四十笞,你还得受者愿意挨四十笞不是?
李泰转身进入法曹公房,见司法参军正意志坚决地拒绝一名商贾的状纸。
伸手接过状纸,李泰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
没错,就是它了。
相里氏状告某某酒坊,收买其族人,并指使隐潭游侠儿威胁相里氏经营的谋划者,敦化坊坊正范铮。
胆子真不小哇!
“此案,本官接了!”
李泰斩钉截铁地回复。
司法参军愕然张嘴,想提醒李泰笞四十,随后想起,天下间除了陛下与太子,谁敢笞这位刺史?
更别说《贞观律》中,对轻微违法,还可以用铜赎罪。
李泰转向司法参军:“参军的话也有道理,只不过游侠儿为祸长安城已久,不是区区万年县能处理得了的,可以不算越诉。”
官字两张口,说不算越诉就不是越诉。
司法参军想了想,还是勉强......生,进衙门吃杖责、蹲大狱,已经超过十次,是货真价实的回锅肉,进衙门跟婆娘回娘家一般轻车熟路。
和其他游侠儿不同,铁隐气定神闲,似乎是笃定自己倒霉也有限。
东市、西市里风气为之一净,大大小小的商贾不约而同地吐了口气。
虽说有市令约束,游侠儿不能做得太过火,可今天来你家敲个十几文,明天又来讨个十几文,钱未必很多,总归很恶心啊!
雍州刺史,头门、二门大开,准百姓入衙围观审案。
一个个游侠儿的上衣褪去,现出刺得花里胡哨的纹身,有鸟雀图、有蛇游、有鹰飞、有葫芦。
刺葫芦那个,葫芦上还有张人脸,衙役好奇询问,说这是葫芦精。
当然,也有诗词。
铁隐身上,是一首诗。
“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
李泰轻笑。
以他的文学造诣,当然轻易分辨出,这是隋炀帝杨广所作的《饮马长城窟行》,诗是名篇,作于大业五年,杨广亲自带兵马重新疏通堵塞已久的丝绸之路,正是意气风发时。
刺青的匠人,收费不菲,往往是数百钱到五千钱一幅,这一首《饮马长城窟行》,怕至少得收三千钱哟。
“尔等泼皮,自号游侠,身着刺青,骚扰百姓,本官为一方父母,岂能容尔等横行?令,每人杖一百。”
问事们抡着水火棍,成六组施杖,即便不刻意取人性命,总归是不敢留情的,每一杖下去都有人鬼哭狼嚎,水火棍更是往身上刺青处下手。
“小人不应吃杖责。”
铁隐从腰间掏出一块铜牌,上面只有一个字,“唐”。
“铁隐于前朝末年,受本朝高祖太武皇帝之命,潜于长安城,建立隐潭游侠儿,其中‘潭’字隐指太武皇帝。天下既定,铁隐归于市井,虽多有不法,却......总未太过,刺史当留一条生路予铁隐吧?”
李泰不懂这些秘辛,想来铁隐应该没胆量哄骗他。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要不要本官替你在献陵之下,讨一方寸墓地?既然知道太武皇帝已经山陵崩了,你们怎么还敢在长安城横行,不知道收敛一下呢?打!”
李泰暴喝。
莫说当初你没立功,就是立功了,老老实实捧着朝廷给的俸禄过日子,别以为可以倚功胡来!
别人管不了,本官管!
总未太过,刺史当留一条生路予铁隐吧?”
李泰不懂这些秘辛,想来铁隐应该没胆量哄骗他。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要不要本官替你在献陵之下,讨一方寸墓地?既然知道太武皇帝已经山陵崩了,你们怎么还敢在长安城横行,不知道收敛一下呢?打!”
李泰暴喝。
莫说当初你没立功,就是立功了,老老实实捧着朝廷给的俸禄过日子,别以为可以倚功胡来!
别人管不了,本官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