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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顺点了点头，嘿嘿笑了两声。卫渊错愕半晌，不知道为何自己骂他，他却不怒反笑。
王顺道：“那尸体不能埋。我只有割发替代。”
卫渊想起来他曾说让鬼魂跟着头发，似乎确实是故意不埋尸体。而且一路保护自己至今，也不像个无情无义之人。王顺又问：“牙儿，知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埋尸体？”
卫渊虽然有气，却怕王顺发火，想了想道：“我明白了，是怕被人发现，知道我们没有走远。”王顺道：“不错。但还有别的用处。”卫渊奇道：“还有什么用？”
王顺道：“那小金山也是我们经常联络的地方。如果其他弟兄找来，或者第一个进城的弟兄回来，他们看见了尸体就不会停留。再来是留着给别人看见，传出话去，还没回来的弟兄，或者素日与我们交好的帮派就听到了风声。”
卫渊连连点头，十分佩服王顺想的周到。突然一拍手道：“还有第四个好处！就是会让官府知道，派人追查凶手！”
王顺冷冷地道：“官府不管我等不上册的刁民。除了爹娘老婆，死了也没人领。何况对方这般阵仗，衙门怎会毫无反应？一定早被疏通打点了。早点睡觉，明天还要赶路。”
说罢闭上了眼睛，立刻一动不动的睡了。卫渊不知道他是真睡还是假睡，也不敢问他，找了个柔软的地儿，把硌肉的石块搬走。但地面高低不平，一点也不舒服，他睡惯了软床，尽管累的眼皮打架，却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卫渊睡得正香，突然一股凉水浇在脸上，卫渊脱口而出：“姐！你干什么……”愕然看见王顺那冰冰凉的刀疤脸，鼻头一酸，赶紧低头忍住眼泪。王顺道：“起来，赶路！”又去灌了一壶水。
卫渊一声不吭地跟着王顺走，满脑子只想：“姐姐怎么样了？她被那匹坏马留住，应该也能骑马逃走吧？那匹马之前从没见过，阿爸却一早骑它回家，是不是石泉帮的马呢？”忍不住想问王顺。
王顺正好回头瞪了他一眼，喝道：“快走！想被灵泽帮的人捉住杀了吗？”
卫渊心头火起，顿生反感：“这人如此蛮横，多问一句也要给我脸色。就是问了也不一定知道，不如不问！”下定决心不再说话。这天哪怕水泡痛得钻心，也再没叫一声。
两人挑山间小路行走，本来一天的路程，生生走了两天才到。王顺指着远处烟雾朦胧的一片山群道：“那就是双龙洞所在，再走三个时辰差不多就到了。只是今天马上要天黑，明天再去。跟我来！”
他就算不说这句，卫渊也只能跟着他走。不一会儿卫渊突然发现他们不再走小路，而是走在通向村子的村道上，经过一个路口时，道旁树上挂这一个木牌写着“杜山村”。他赶紧道：“王三伯，咱们不要进村吧……”王顺掐断话头道：“别怕。我自有分寸。”
王顺带着卫渊钻进一片果树林里，两人走了半晌，突然柳暗花明，一间小屋炊烟袅袅，巧藏在三面小山之中，山林一半红桃如火燎原，另一半杜英绿浪层迭。小屋前围着几株黄连木算是围栏，院子里似乎有两个小孩正在追逐嬉戏，好不开心。
王顺见到房子，反而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地站在院口没有进去，静静地看着两个孩子玩耍。卫渊呼哧呼哧地追了上来，也和他站起一处看着，看见两个孩子身后，直挺挺地立着一株大桂花树，像极了自家沙场旁边的那一棵，不禁呆了。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正玩的入神，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有人站在院子口。大一点的男孩子看了一会儿，突然叫道：“是阿爹！阿爹回来了！”
两个孩子冲上来，又叫又跳，围着王顺高兴极了。王顺微微一笑，似乎太久没笑，笑的十分难看。那男孩比卫渊稍小两岁，活泼好动，说个不停；女孩则不过八九岁，虽笑容灿烂，但见有个不认识的大孩子站在王顺身后，立刻红着脸，低头腼腆起来。王顺久别新归，老婆更是格外高兴，立刻卷袖下厨，做了满满一桌的好菜。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冲父亲问个不停。王顺说话仍然不多，但看得出心中甚喜。
卫渊触景伤情，好生难过，却又不愿示弱流泪，只好胡思乱想，岔开心思：“要是我再有个年龄相似的妹妹，也是这般追打玩闹吧？阿娘说过我和姐姐的名字取自《楚妃叹》的一句‘渊渟岳峙’，若再有孩子，也会从中选一个字。男孩子就顺着叫卫岳，女孩子则取谐音叫卫悦。我就叫她悦儿咯？悦儿，悦耳……”这样想着，刚觉得好受了些，突然念不由衷，转想：“可是我再也不会有弟弟妹妹了。”又难过的红了眼睛。
桌上都是极寻常的农家菜，卫渊吃着倍感新奇，虽然不算佳肴美味，至少比前两天那发潮的饼子好多了。王顺不提惨事，只说卫渊是故人之子，明天就要送他去双龙洞。王顺老婆埋怨道：“他爹都快一年没回来了，这刚回来就又要走，你也真舍得我们母子。”
王顺道：“义大于天，我非去不可。”又扒了几口饭，倒头睡了。
王顺老婆给卫渊拿来一套儿子的麻衣和布鞋，看到卫渊脚上那几颗大水泡，顿时心肠一软，拿水帮他洗干净脚，用针挑破了，又包上一层纱布。
对卫渊道：“牙儿，一个人要学会照顾自己。走江湖的，起个水泡，破个皮，都是常有的事。你把这根针带在身边，用之前先用火烤了；再带着这些纱布，脏了就换。”
卫渊一天赌气没有说话，此刻备受感动，想起钟书明道谢的模样，便站起来作揖道：“多谢伯母！”王顺老婆瞧他一脸憨稚，心里好笑，道：“坐下坐下，还没弄好呢。”
突然“哐哐哐”几声敲门巨响，吓得卫渊浑身一抖。王顺从里屋冲出来，却又猛地停住，对老婆悄声道：“你去应门。千万别说看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