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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生活的这个村子里,每一个长到十八岁的孩子都要经历一个仪式,全村的老人们一起为这个即将成年的孩子祈福。虽说现在社会不提倡封建迷信,但这在大多数人心中只是一个获得祝福的仪式,就像求财求福求平安一样,人们对于这类事总是心照不宣地选择相信。
我是奶奶带大的,她话很少,但是对所有人都很好,我印象中的奶奶身材矮小,瘦瘦的,虽然她已经一把年纪了,但是身子骨还算健壮。奶奶很疼我,上小学的时候同村的一个孩子在学校经常欺负我,不知道奶奶怎么得到的消息,一个人颠簸着来到我的学校,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训斥那个欺负我的人,当天晚上,那小孩的父母就领着孩子来我家给我道歉了。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低头认错的一家人,在口袋抓了把糖塞到那孩子手里,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当时我只觉得奶奶闹去学校有点丢人,虽然之后没有继续被欺负了,但我还是跟奶奶赌了好几天的气,现在回想起来奶奶真的是个很勇敢的人。
奶奶总是说,摔倒了不要哭,坚强的站起来,有奶奶在呢,不要怕。可是这次她去浇菜的时候摔了一跤就再也没有醒过来,更别说站起来了。我隔着病房的玻璃窗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小老太太,一直很整洁的她因为这几天的抢救,黑的白的头发乱糟糟地围在她脸庞。
明天就是我成年的仪式了,奶奶很安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很平稳,似乎在对我说,没有什么好怕的,奶奶在呢。
仪式很简单,但我还是希望奶奶能在一旁看着我,就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用说,只要站在那里就好。起床洗漱,穿好奶奶早早就给我准备好的这一天要穿的衣服,我给在医院看护的妈妈打了个电话,妈妈告诉我奶奶还是没有醒。
尽管村里的老人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但是第一次站在这么多人面前,我的腿还是忍不住发抖了,攥成拳的两手冰凉。
我跪在屋子中央的软垫上,听从指示闭上眼睛等待老人们的祈福。等了一会儿,身边渐渐安静下来,接着就是一片寂静,好像不对呀,虽然从来没有亲眼看过成人仪式,但是围观的时候屋子里可不会这样安静,我有点害怕,但还是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四处偷瞄着。
刚刚围了满屋子的老人现在竟一个也没有了,屋子里只剩我一个人了。我惊恐地想要站起来,跑出这间屋子,就感觉有一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别动,闭眼。”是奶奶的声音。奶奶这时候不应该在医院里吗?这么快就能出院吗?这么想着,我还是听话跪了回去,心中的疑惑让我并没有完全听话,我眯着眼睛,不让自己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自从听到奶奶的声音后,我似乎有能听到身边有一点点嘈杂的声音,不过离我很远。朦胧间,我看到一双红绣鞋出现在我昏暗的视野里,我倒抽一口凉气,因为奶奶用很大的力按着我的肩膀,我站不起来,只好闭紧双眼,把头低得更低了。感觉到有头发扫在我脸上,就像是面前站着一个长发女人在低头打量着我,感觉到冷气袭来,一双冰凉的手掐住我的脖子,我尖叫出来,只是那女人的尖叫声比我还要刺耳,我的耳膜一鼓一鼓,好像下一秒就要炸裂。
这短暂的时间里,我只是感觉到疼,还没有窒息的征兆,掐住我的手像是被撞开一样,把我往一边带去,我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但是我不敢睁眼,只能一边发抖一边小声地叫着“奶奶”。
奶奶似乎从我身后走到我面前,面对着我,把我扶起来,奶奶是真的奶奶吗?尽管我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我还是选择相信,面前这个人,就是我的奶奶,真人也好,鬼魂也罢,我坚信奶奶不会伤害我。
我睁开眼睛想要确认是奶奶的样子,却看到了一个穿喜服的女子狠狠地瞪着我,若不是一个身影在阻拦着她,她肯定会把我撕烂。一时间害怕地也忘记了闭上眼睛,一双熟悉的手搭上我的眼睛,是奶奶。
奶奶从没有跟我说过这么多话,我看着那女子看着我留下血泪,嘀嗒嘀嗒地落在地上,流淌成黑气又回到她眼睛里,一点点侵占着她的眼白。
“别害怕,”奶奶说,“他们不会伤害你的,他们是奶奶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不要怕他们也不要怪他们。”
拦着女子的身影很模糊,比女子高大很多,看样子是个男人。在男人安抚下,穿喜服的女人不再不再流泪,她跟着男人慢慢走到我面前,先出现在我视线的是长长的乌黑的头发,我不敢等她低头看到我的脸,赶紧闭上了眼睛,耳边只有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奶奶在战场上被恩人捡到……恩人教奶奶一些常用的中文,给我找了个好人家托付……后来恩人在大喜之日当天被唤去了战场,留新娘一个人拜了天地父母,恩人再也没回来……新娘说自己死了要穿着喜服去见他……别害怕,记得回家,往家走……”
我不知道仪式怎么结束的,我再睁眼的时候是在奶奶家的炕上,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打开手机上面有妈妈发来的消息:二奶奶说祈福到一半你突然要回家,看你脸色不太好,回到家又把大门从里面锁上了,听你在里面哭,哭了一会儿应该是睡着了,也就没叫你。没关系,不想参加就不参加,奶奶醒了,已经搬到普通病房了,你来看奶奶之前跟你爸说一声,让他下楼去接你。
好。
我回完消息坐起身来,搭在肚子上的小毯子滑落到床上,是一个很旧的毯子。我坐了一会儿,环顾四周,都是熟悉的样子,放心下来。把毯子叠整齐,手掌抚过,发现在一个角落里绣着几个字,因为线的颜色和毯子的颜色几乎一模一样,对着窗子透进的光辨认许久,才识出是“小島和子”四个字。像是日本人的名字,也不知道奶奶是从哪里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