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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在朝阳巷子里。那里是整个钢城人口最为稠密的地方,恰巧也是雨势最大且地势最低的地方。这连绵不绝的雨,好像是专门针对朝阳巷子里的人一样。让整条街区都笼罩在没完没了的潮湿之中,原本便碎石满布的崎岖道路变得更加难以行走。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泥潭,水坑好像还会隐藏自己的身份,专门骗取老人和孩子的信任,使其毫无防备的狠狠摔上一跤,苦不堪言。似乎就是在前些日子,住在朝阳巷子沿街边儿上开裁缝铺的张德花就死在了其中一个水潭里。
那天,雨势稍小,天空却未显得晴朗。直至半夜,张德花要起夜小结,但尿壶又不知道被小孙子藏在了哪里。她说她要去上公厕,老伴说路上地太滑,叫她在屋后悄悄解决。她不肯,说午后野狗太多,当心有哪个小杂种来咬屁股,便执意要去公厕。可公厕又离得远,老伴金老头双腿又瘸着,拄着双拐才能勉强行走。便说要把小孙子叫醒,把尿壶找出来让张德花方便。可张德花却死活不肯,死犟着要去。后来,就死在了半路。
当时天是漆黑的,路边的路灯也没剩几盏有用的,四下无人,也没有监控,张德花的死因便也无人知晓。只知道她没有致命的外伤,唯一的伤口是在脑门上,应该是摔倒时磕破的,但至于为什么会摔倒,这就不得而知了。只听金老头说,他似乎听到了几声犬吠,仅有几声,后又没了。等到他叫醒小孙子让他出门看看奶奶时,才发现张德花已经没气了,溺死在了哪个脸盆大小的小水坑了。
三天后,张德花下葬。依旧是下着雨。周围的邻里平日里关系都不差,也都来到了金老头家里送张德花最后一程。那件十多平方且又破又烂的小屋子里,挤满了人。开五金店的老齐,裁缝店旁边经营小卖部的小四川,还有只拿低保的瞎子,还有狗肉秦一家七口,全在屋子里一个挤着一个。这阴雨天里,屋子里的人全都如同尸体一样闭嘴不语,屋外的雨水声以及偶尔路过的三轮车轮胎划过水面的声音让人听得感到浑身乏力。屋子里,张德花的尸体还没有火化。此刻的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粗布衣服,腰上扎着一根黑色的布袋子,头上裹着黑布,不知道是因为要掩盖她斑秃的头颅还是某个少数民族的习惯,但没有人问过。房间里透着凉意,似乎是张德花还会呼吸一样,弄得屋里的男人一个个用力的抽着香烟,小孩妇女又因此没完没了的咳嗽,每个人都心烦意乱。张德花的小孙子正坐在她尸体的旁边。他大致是有七八岁的样子,头发似乎是有半个多月没洗了,焦黄色的鼻涕附着在脸上,好像蕨类植物寄生在墙壁上一样。手里攥着半支铅笔,眼睛一直盯着金老头的瘸腿,不敢看他奶奶的尸体。金老头则呆若木鸡的坐在张德花的尸体旁,嘴里叼着半根廉价的红梅香烟,也不往肺里吸,就如此叼着,任由白色的烟子熏着他浑浊的眼睛。良久,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