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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式讲述之前,我想先说一下这是个怎样的故事。我觉得从整体上看,它是温暖的,或许读的人能从中获得理解和前行的信念也不一定,但如果单单拿出故事中某一段,那恐怕大概率会是令人感到不适的。是的,从足够宏观的层面来看,这是个老掉牙的故事,它讲述了我们的主人公是如何在无休止的痛苦中获得幸福的。我讲的不只是故事本身,其中不可避免地蕴含了我的情感和对幸福的认识,这得以使故事不那么枯燥,因为你大可以把这当成是我们之间的一场长长的闲聊。如果在闲聊的过程中我让你感到难受,请不要犹豫,把这本书随便扔在一边即可。
让我们从那个秋天开始讲起吧。
在陈红生活的地方,秋天的雨后总会起薄薄的雾。被一颗石子绊了一下后,她恍惚地抬起头,头顶上空还是沉沉的云,而夕阳从云的尽头以外照在陈红的长发上,在前面不远处的老头坐在小马扎上看着摊儿,一个钥匙坠在摊子上微微地反射着阳光。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当时的那种情绪,但总之她怀着窃喜冲动地买下了它,她为自己占有了这样一个钥匙坠而得意洋洋,那是一个金光闪闪的,被秋日里的白雾浸润过的,反射着落日余晖的塑料元宝。但这样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要到家了,就在前面不足一米宽被垃圾与积水铺满的小巷子里。这是他们这么多年以来找到的唯一住处,一间铁皮房,在一堆铁皮房中间,一个月要五百元。
她今年三十二了,和丈夫在事实上结婚已有十余年,但是没有结婚证,没有孩子,什么都没有,除了丈夫对她无尽的虐待和厂子里那让她崩溃的防静电脚环。
她把书包背到身前,通过一个破洞把钥匙坠藏进书包布料的夹层里,之后告诉自己像平时那样敲门。丈夫打开门,门两边的腐味和腥味在陈红和丈夫之间混合,她赶忙走进屋,身后不算大的关门声令她心惊——丈夫今天看上去心情很糟,就像大多数时候那样。她自觉地摘下书包,脱掉衣服,在床边抱头蹲下。
她不记得丈夫打过自己多少次,只记得最初用的是手掌、拳头,后来是腿和脚,现在是木棍,一次比一次疼。她有时会臆想丈夫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然后收手,但或许是门还不够破,或者巷子里本身也太暗,丈夫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到过她的伤了,久到她分不清自己印象中丈夫安慰自己的画面是源于臆想还是确实发生过。
她和他之间大概没有所谓的爱情,但最初认识的几年他们过的很开心。那是上高中的时候,她深深地迷恋着这个在兄弟们面前指点江山的帅哥,那时她的姐妹们都说像她们这样的女性至少要找个这样的男人。当时他漫不经心的表白,她夸张地同意了。而后是开房被家长得知,争吵,气急了于是私奔,没有人找她。
很快,丈夫就找到了一份工作,她不知道是什么,他不允许她知道。他告诉她在家呆着,他会照顾好她。但事实上他们从第二个月就开始挨饿了,所以她自作主张出去找了个厂子,承诺的工资是每个月八百,迟到一次扣二十,旷工扣三十。但事实上这八百元里每个月开给她的只有四百余,没有人向她解释过什么,只是说不想干可以不干,工头自己会从这四百多里再抽走五十,大家要轮流给工头买烟,她们一组有五个人,每人每月买六天烟,这一项每个月要花掉她一百多。
这样下来,他和她不吃晚饭,钱从来没有攒起来过,因为他喜欢喝酒。陈红用她一个月每天十多个小时的工作填饱了自己的肚子,丈夫自那时开始打她。她想过逃走,但她不知道凭她一个人有什么办法可以活下去。她像附属品一样寄生在丈夫家里,靠每天的臆想过活。在她想象中出现最多的片段是走到路上捡钱,其次是丈夫赚到大钱施舍一些给自己,只很少几次想过家人来找她把她接回家。
这样的臆想有时会有新意,比如今天,她一边被丈夫打骂,一边想着自己晚上回家路上买到的元宝,她想那里面或许藏着一个真的金元宝,或者那个元宝有什么特殊的价值,在关于金元宝的联想里,她忘记了丈夫的打骂。
不由自主地,她向着书包看去,她开始浑身战栗,那个元宝正透过书包上的一个洞隐隐地反射着光。丈夫发现了她的异常,但没有注意到钥匙坠,于是打了一会儿便躺在床上开始打鼾了。
元宝还在隐隐发着光,她轻手轻脚地把它又往里藏了藏,等摸到自己身上的血迹都已经干了,就到角落里搓掉干了的血痂,用脚把它们聚在更角落的位置然后脱掉袜子上床抱着丈夫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