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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洗套工衣。”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对老太太说。
“下班啦?还是像之前那样,洗一套,明天要对吧?”老太太回答说。
“不,明天我休假了,后天晚上才上班,不着急,后天给我就行了。”年轻人回答说。
“后天要。那就是不着急。”老太太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她从随身带的小本子上撕下一片纸,熟练地写下一个名字,然后把纸片折两折放进了刚才的衣服里,然后又从三轮车的车厢里掏出一个蓝色的毛线球,剪下一小节系在衣服的扣眼里。
做完这些,老太太对年轻人说,“好了,可以了,还是两块钱,给你记在账上了。”
原来这个老太太是来收下班的工人的衣服的,那个年轻人是老主顾了,或者说,这六栋钻工公寓楼里的人都是老太太的常客。老太太收工衣来洗,一套是两块钱,一开始是每次给钱的,到后来,大家都熟识了,就都记在老太太的账本上了,一个月或者两个月付一次。
你可能觉得,这些工人都是些年轻小伙子,咋自己的衣服还要别人给洗?
其实不是因为大家懒,你想想看,要是懒得话能干钻工吗?钻工的活,可是累,有时候一干就是半天,大家下班之后只想睡觉休息,哪里还顾得上洗衣服。而且工衣还不跟普通脏衣服一样,上面有泥巴不说,还到处都是原有润滑油之类的油污,不费一番功夫是弄不干净的。老太太这洗衣服,又方便又便宜,何乐而不为呢?而且也让老太太挣点钱。
老太太这边呢,也是井井有条的。收来的衣服,先把主人的名字写在纸片上塞进衣服兜里,然后再问这件衣服什么时候要。如果说今天就要,那么老太太就会拿一段红色的毛线系在衣服的扣眼里,这是要得急的;如果说明天要,那就是黄色的毛线;如果说不急,后天或者之后要的,那就是蓝色的毛线。单单凭借这三种颜色的毛线,老太太就能准时把衣服送回来了。
为什么我要讲这样一个老太太呢?因为这个老太太就是我的外婆。
外婆是个很好的人,在我的印象中,她一直是个温厚平和的人。她从来不管别人的闲事,也不说别人的坏话,她没读过书,面对一些她没了解过的事,经常说自己没什么文化,不太懂。但是她也确实爱好学习,自己拿着以前扫盲用的小册子,硬是学到了常用的字她都会认会写的程度。母亲我常和我说起外婆的好学,但是在母亲眼中,外婆还是很严厉的。可能是隔代亲吧,我眼中的外婆就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就是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老人,一辈子过得也还是坎坷。我的外公因为工作在北方,而外婆就独自和我母亲留在了老家。家里有几亩地,要人种的,家里没人,于是就只有她和我那时还年少的母亲一起种,什么活都要干,早起来挑水,做饭,锄地,挑粪,打扫院子之类的种种,都担在了她一个人的肩上。
她的背上有一道疤,从腋下一直往下延伸到腰部。我曾经很好奇那是一道怎样的伤疤,但是我怕揭开外婆不愿意说的往事,于是一直没有问。后来母亲告诉我,那是我还没出生时候的事,外婆查出来了肺癌,已经到了中期了,母亲的四个弟弟妹妹都说要不算了吧,不要治了。倒不是因为大家都是不孝子孙,而是因为在九十年代,要拿出来两万多块钱的手术费,实在是困难,那时候我我外婆的五个子女只有长女工作了——也就是我的母亲,其他四个,我的大姨在单位食堂上班,小姨和两个舅舅都还在读书。再者就是因为医生的话,说就算做了手术,没有了癌症,可能老太太也没有几年了。
但是我的母亲一直坚持着要治,再难也要治,于是就把自己啊存的钱都拿出来了,也跟别人借钱,我父亲也出了钱,那四个他跟我母亲还只是恋爱关系。总之,最终手术做成了,外婆左边的肺切除了三分之二还要多,背上那道疤就是这手术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