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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对老人来说，真的是一道坎，寒冬侵袭，以中医的说法就是万病从寒起，稍有不慎就能使人萎靡不振。祖母便是染上了些风寒，附近的西医中医看了个遍，却没有太大的好转，用医生的话说就是年纪大了，身体没啥恢复能力，所以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开些温润的中药养着。
那段时间，熬药小童李大壮格外安分，因为他知道，祖母已经好几天没有抽过旱烟了，肯定是难受极了，所以自己也刻意乖巧了不少，毕竟医生说的安神最重要。大壮刚熬药的时候还偷偷尝过一点，忒苦，苦到忍不住要给祖母竖起大拇指。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祖母风寒症状倒是减退，只是身体机能就那样停滞了，就像是自己有时候在野外睡着了一样，叫不答应。
祖母也可以偶尔砸吧两口长烟袋了，虽然会被说，但是大壮却从来不说，显得自己非常懂的样子。少年以前是劝阻祖母不要抽烟阵容的忠实拥趸，可祖母真的不抽的时候，反而更加担惊受怕盼着能抽一口也挺好的，所以现在看着祖母也能偷偷砸吧几下反而比较开心，心想和自己偷偷跑去玩和小心翼翼偷偷回来是一个道理嘛。
山里的春天是最惬意的季节，有的时候大壮坐在形似高头大马的石头上，看着花花绿绿一团团从山脚传递到山顶往往只需要几天的时间，每天的景色都不一样，鸟儿们也更加活泼胡乱飞着，怪不得书里能够出现“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的句子，大壮心想这古时候的诗人肯定也是个农民，不然哪里来的这样的景色。
快入夏的时候，祖母就已经不能下床了，大壮估计是觉得一个人躺着太寂寞了，放学后总会采些野花和刚发育没成熟的野果拿回来不厌其烦地在祖母面前炫耀，半点也不觉得累。只是外面青葱绿意，祖母都不曾看到。
最终祖母也没能熬过那个盛夏，原本过年才能聚齐的那一拨人又回到家忙碌了起来。大概与大壮相关的就是时不时拉去作揖磕头和桌上会出现的卤鸡爪。葬礼持续了两天，大家也陆陆续续散场，大壮也得知了要带他去父母打工的地方去读书的消息。对此，大壮并没有很兴奋，反而觉得空落落的，就好像能够预感到即将离去就很难再回来这里一样，这个伴他长大的地方承载了太多属于他的专属记忆，有和水井的、有和蚂蚁的、也有和门口那像高头大马的石头的，一想到这里，少年就皱起了眉头，少年有少年自己的忧愁。
要走的那天，大壮早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去给曾经啄了他的那群鸡喂食，笨拙地把水缸里的红薯给杵洗干净，接着就坐在客厅看了两眼祖母的照片，这些曾经都习以为常不太在意的东西，此刻都变得在意了起来。
奶奶把温热不烫的一大袋煮鸡蛋塞进大壮怀里，爷爷把大壮爱吃的零食绑了一大袋，还去村口超市买了两板“AD钙奶”扔在了车上，他们可起的比大壮早多了。车要发动的时候，爷爷奶奶不断嘱咐着路上注意安全到了打电话之类的言语，大壮并没有哭，只是跟爷爷奶奶讲了句保重身体，没有多说别的。
开车司机似乎见惯了这些离别场景，一脚油门毫不拖泥带水地就奔了出去，这是大壮第一次坐这么久的车，以往都是小镇和村里来往的路上，谁家熟人小三轮捎带一脚，所以还算是一次比较新奇的体验。
第一次去到了比小镇更远的地方，那是一条下山路，盘山而建，曲折蜿蜒。车就像是电视里出现过的滑冰运动员，歘的一下就从一个弯道甩了过去。大壮只觉重心不稳脑袋感觉天旋地转，胃里刚下肚的鸡蛋就像烧开的水一样在翻腾，最终没憋住还是吐了出来。司机见状特意放慢了本就不快的车速，但是大壮可没见过这样的市面，一发不可收拾，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对车有极强的心理阴影。
受大壮尽情宣泄的影响，大壮爸和大壮妈这样对晕车稍有抵抗的也纷纷败下阵来，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抓起垃圾袋就开始表演，你方唱罢我登台。得亏是司机没啥问题，不然这行程还真就进行不下去了，直到四五个小时后进入高速才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一家三口都瘫坐在车里，十分萎靡，这样也好，饭钱都省掉了。
从长江中游去到沿海城市，接近二十个小时的车程实在是让人提不起任何的热情去看窗外的风景，哪怕是从来都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都是悄悄瞥一眼就赶紧目视前方，半点不敢小觑和马虎。终于到了下车，大壮爸在下货，大壮妈则带着大壮去买菜准备早饭，毕竟快一天没正儿八经吃过东西了。
看着课本里“红灯停，绿灯行，黄灯亮了等一等”照进现实，才发现原来斑马线上真的是没有斑马的，以前十天半个月见不到的汽车在这里还需要排队，处处都是新奇事物，让少年没由来叹了口气，感觉有些手足无措，变得更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