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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一节
天有不测风云,家里的经济没有办法再支撑下去了。他们计划搬回村子里去住,小孩就在那里上学,她已经五周岁了。
七八月份的一天,她领着女儿,一大一小走在公路上。车辆驶过,尘土飞扬。空气里全是黄黄的灰尘,要捂住口鼻甚至蒙住眼睛。阳光明亮得睁不开眼,这是在夏天。远处田野旁的山坡上,茅草郁郁葱葱,此起彼伏地翻滚着,到秋天它们就枯黄了,那时候,有了它们,远处显得萧瑟苍茫。如果到了冬天,在白雪的覆盖下,湿湿的叶子结了冰棱,清风吹来,寒冷无比。松林里,蝉儿嘶声震天,它们不是初夏那小巧嫩绿的个儿,已变成坚硬漆黑的成年大蝉。叫声也从清脆的吱吱声变为如厉火炙烤般的嘶哑声,胸腔重复着切割金属似的振动,毫不停歇。似乎它们发育成熟的目的就是为了发出更加滔滔不绝的,洪亮的,更有震撼力的声音。
上坡的公路两边是一块块稻田。稻禾呈束状,又粗又壮,已抽出一串串金黄的穗,稻壳还是扁平的,随着夏季的推进,它们慢慢灌浆,变得饱满了。田里有满满的清水,滋润着禾苗。水面上,长着长长的细腿的蜉蝣生物在滑行。水底,棕褐色的小蝌蚪扭动着尾巴三五成群自由地游戏。下面是黄棕色的泥,在阳光的照射下通体呈黄色,像流动的玛瑙。水面的白光闪烁着,十分耀眼明亮。伸手拂一抔水,水温是滚热的。偶尔,有一条长长的黄鳝半条身子暴露在水中,它的尾巴晒着太阳。它往泥里钻,整条身子很快不见了。被撼动的黄泥晕染开来。水底处,泥上有星星点点的小孔往外吹气泡,里面住着粗短的褐色的泥鳅。它们两侧长着唇须,大约有三根,它们擅于滑动,身体能弯曲成任意的弧度。皮肤分泌黏液,轻易从指缝中滑走了。
红色的蜻蜓在田埂上空飞翔,它们张开翅膀驻留空中,任风冲击翅膀,翅膀被吹弯折了,毫发无损,又挺立起来。它们成群结队,时而高速振翅,在空中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像踮起脚尖跳舞。那翅膀就是空中的脚啊。或者,从一个位置滑到另一个位置,好似在风浪上。有时候它们三五成群,飞到田边的山坡上去,那里伸展着一丛一丛枯黄的茅草,它们停靠在细长的草尖上。有时候它们驻足在田埂畔的草叶上,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风吹来,随着草叶荡漾着,专注在自己的深思里。突然,它们撑开翅膀,逆流而上,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有时俯冲下来,撞在了田埂上,爪子全蜷缩在一起,脑袋四下里旋转一周,眼睛像两瓣凸起的头盔。它抖落后背粘黏着的枯草,又滑行出去。有时,两只蜻蜓细长的尾巴交结成一根,一动不动,随着拱起来的长叶颠扑着。
田埂上,野草的叶子修长狭窄,两侧锋利无比,能割破手。春末夏初,草丛里抽出一根根青茎,后来鼓胀起来。胖胖的肚子,包着嫩绿的穗。剥出来后,里面是淡绿色的,像微型香蕉染上一层绿色。放在掌心一拍,是天然的口香糖,清甜有嚼劲。秋季来临时,里面的穗就开始羽化,吃在嘴里像茹毛。不久,白中泛紫的穗从小包裹里露出脸,再后来,冲破叶子,白发苍苍的穗挺立着,笔直地,像一根冲天长矛。此时还湿湿的重重的。渐渐的,穗干燥了,膨胀开来,羽化了,像一头白绒。傍晚,昏黄的光线照在田埂上,白绒在风中飘散,最后只剩下秃秃的环列着梗的杆子在夕阳里摇曳。像一把把钉子梳。稻田里的青蛙咕咕在叫,不时传来跳水声。天完全黑下来以后,公路上蛙声一片,行走时,颇感闲情逸致,并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