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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颇高,引得堂上一阵哄笑。
杨慎矜笑而不语,带了薛白入堂之后,自到上首坐了。
吉温似乎觉得自己既来了便能再给太子一击,又道:“我等办案,切忌囫囵吞枣、草草将涉案之人杀之了事。讲究的是宽赦无辜,而查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者!”
“吉法曹说得好!”堂中不少官员附和。
吉温抬手引薛白看向堂上一名着紫色官袍的老者,高声喝道:“你既来作证,务必要说实话!可知眼前坐的是何人?!”
薛白随口道:“不知。”
“李太白曾言‘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
吉温声音愈发洪亮,仿佛极为推崇上首的紫袍老者,又道:“所谓‘君侯制作侔神明,德行动天地,笔参造化,学究天人’,韩荆州便是你眼前这位,京兆尹韩公!”
堂中马上有人附和道:“韩公‘岂不以有周公之风?躬吐握之事,使海内豪俊,奔走而归之,一登龙门,则声价十倍!’”
一时间众人抚掌,仿佛皆是韩朝宗的拥趸者。
就不知是热情赞赏,还是很明显的讥嘲与捧杀了?
薛白目光看去,却见韩朝宗以袖掩面,显然极为厌烦这等情形。
“韩公。”吉温再次提醒道:“已有新的人证,请重新开审!”
“荒谬!”韩朝宗叱道:“案子已结,圣人已有裁决,岂还须甚人证?!”
“右相已入宫,也许案子还未结呢?”
“够了!”
韩朝宗径直起身,道:“老夫乏了,今日便到此为止。”
吉温还想说话,杨慎矜已起身,行礼道:“京尹慢走。”
薛白站在堂中,眼看着韩朝宗走来,抬手礼行道:“晚辈薛白,见过韩京尹。”
“嗯。”韩朝宗闷声应了,头也不回地离开。
其后,一个身着深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起身,看了薛白一眼,走了出去。
此人腰板笔直,身有正气、气格雄壮,也不知是不是长安县尉颜真卿。
薛白转头看着他们的背影,自嘲而无奈地笑了笑。
若非那抔黄土埋下来,此时他该与他们站在一起才对。
但不论如何,东宫很快就会知道那个本该已被坑杀的死人回到长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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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甫没有让薛白失望,傍晚前便有新的诏令下来,圣人赦免了杜家的流徙。
可见其圣眷正隆。
杜有邻的一百杖还是挨了,力道轻飘飘,甚至都没将他从昏迷中打醒过来,但那五品赞善大夫必定是当不成了。
卢丰娘、全瑞等人本以为今日杜家或死或徙,必是在劫难逃,未曾想有了这般转机,后怕不已。连忙雇了马车,准备带着昏迷的杜有邻回升平坊杜宅。
临出了大理寺,卢丰娘还是惴惴不安,向看起来最和气的杨钊问道:“敢问,不用抄家吧?”
“本是要的。”杨钊应道,手不自觉得地空中虚掂两下,道:“但我们求右相赦免了杜家,免了。对了,柳宅却必要抄没。”
卢丰娘不由大为庆幸,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管事全瑞向来为杜家打点人情世故,见了杨钊那只在空中虚掂的手,下意识便要往袖子里掏,才想起身上穿的还是囚衣,上前赔笑道:“还请杨参军得空了到府上一叙。”
杨钊这才咧嘴一笑,向薛白道:“莫忘了与哥哥的酒约。”
“是,今日辛苦国舅了。”
薛白与他告辞,随着杜家人出了大理寺。
大理寺对面,隔着街,是骅骝马坊与司农寺的草场。
马坊前,一個穿胡袍的女子正倚着一棵柳树而站,双手抱怀,神态冷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