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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历史早已消逝了。
我们行走在陆地和大海的交界，目光触及不到整片汪洋，眼里看到的只有沙滩上留下的模糊刻痕。
当我们静静地凝视着那些刻痕时，能隐约听到曾经在这里留下足迹的人们的回音。我捧起旋螺，把耳朵凑近。我听见了波涛声，我猜他们生前可能是无名的水手，也可能是经历过惊涛骇浪的海盗。他们的传说和经历已无处可寻了，但是他们留下的痕迹却躺在这里静静地诉说着他们的存在。
我们的父亲，一位渔夫，他总是默默地在海边修补渔网，用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每一根鱼线。我记得小时候，每当他捕获了一条大鱼时，他总是会在篝火旁给我们讲述他的出海的冒险经历，让我们惊叹于他的勇气和技巧。
他讲述着从其他港口听闻道的故事，那些故事同样流传于无数个水手之间，那大多是一些没有叙者的寓言，一个没有头绪的警告，一则没有结局的轶事。那些故事不仅源远流长，而且往往会充满神秘和幻想。在故事中，大海就像一个包涵了所有可能的王国，充满了浪漫和奇遇，但也同样危险而致命。
夜晚很快就会来，我们还在触摸那些搁浅的化石，一块海龙的头骨，我想它生前的雄伟身姿，一口气能吞下我们的房子。我把它的牙齿尖端用刻刀削下来，编制的麻绳做成一条项链。如果我把它戴在身边，它会保护我面对海上的风暴吗？我摘下一颗冲刷干净的珍珠送给你，你让我把它也串在麻绳编织的项链上，我照做了；我们避过沙堆下的金鸻巢穴，小心翼翼地在寸滩上迈出脚步，仿佛整个大地都是有生命的。
风在空穴中留下的残音，凄惨地为不存在的过去而呼出挽歌；我很清楚——比你更清楚事情会如何发展下去。
我们拾起贝壳，手指扶过凹凸不平的纹路，细数岁月的留痕。我们打磨起原始的工具，把它们视作钱币，并知道不久这些贝壳将流通于一个个刚刚起步的文明之都。
很快我就长到了要跟父亲去海上捕鱼的年纪，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臂膀逐渐变得有力。我不再是小孩了。但你还小，你的手还不足以拿得起瓦斯罐和任何一把鱼枪。我和父亲一样开始出海，学习海上作业的经验，过不了几年，我就会拥有一艘自己的渔船。
我不怪你一心要去城邦里学习那些禁忌的智慧，我以前也有过同样的好奇心。但是，食物在任何时候都是极其重要的，知识不是为了生存而立足的，如果要选择，我希望你往后能继承父亲的衣钵。
我驾驶父亲的渔船，就像他驾驶着他父亲留给他的渔船一样。我掌握着船舵，船头顶着微风，融入着海浪的悠扬旋律。我的眼睛紧盯着海面，就像我们的父亲那样。我感受到了他曾经的热情和专注，那股激情已经在我的血液里流淌。
不出所料，我遇上了风暴——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看见风暴。我拿出浑身解数抵抗它。然后我成功了。我的脚被磨出了水泡，我的眼眶里全是盐水的结晶，当我花费一天时间将所有的鱼儿收集完毕，我便驾驶着渔船回到了码头。我在夕阳下看见你的身影，你站在那里，迎接我的第一次出海回归。
我们躺在寸滩上数着星星。
天空比以前变得更低了，六个卫星变成了八个。你拿着木棍对天上的星星比划着什么，好像在计算它们的轨迹。
宇宙的物质都是由分子和原子组成的，比原子更细微的是质子，然后是费米子、夸克、反惰性粒子……不，不对，你说，也许我们忽视了什么，你觉得一开始的层次关系不是这样的。解构大小只是狭义的目光能触及到的最有限的认知了，也许这些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
宇宙为什么存在？
宇宙存在是因为存在本身就是必然的。
但为什么存在是必然的？
又是什么决定了存在的必然性？
我们的线性大脑总想要找到一个立足的根基，一个第一因，最后无知把一切的创造归功于形而上的上帝。
宇宙为什么会是我们看上去的样子？
你在学院学到的东西帮不了你，反而让你更加困惑。
我从水手那里听来了很多故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讲给你听。
卫星的引力化为掀起的潮汐，浪花冲打在我们的脚边，一次比一次猛烈，带来些许冰冷。
再过几个世代，这个地方就会和其他环带一样，变成不再能被居住的废弃界域，我们也会变成其他水手口中的故事。
而我要说的就是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遗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