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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无情的岁月摧残了一切,曾经以为再也没有希望的事总是不断地出现新的诱惑,曾经以为会一成不变的事却总是于不知不觉间变得迷离恍惚。这么多年,没有那一年是依着自己的意愿生活的,明年怎么过,只能等明年才知道,因为谁知道今年又会有什么意外出现。
一个被时间和事件左右了的命运,是悲惨的,一个纠结在悲惨命运里跳不出圈外的命运是及其悲惨的。
而今,瘦骨嶙峋的朱贵又一次可怜兮兮的躺在自己的面前,不管他真的有点于心不忍。
梅香再一次纠结在两难的边缘。
几天以后,郭占金的老婆出殡了。
郭书记的排场搞的很大,乐队请了两班,吹了三天,叫做三天鼓。
乌拉乌拉的唢呐只有在吹白事的时候才算真正的排上了用场,吹到最伤情的地方,能听得人情不自禁的掉下眼泪。
郭占金扫了一眼鼓匠班子,装备不亚于一个正式的乐队。其实人家就是一个正式的乐队,二胡在这里却已经没有了位置,他的心中不由得暗暗的感慨。
时代的确不同了,一切都在发生着意想不到的变化。想当年,自己二胡拉的那叫一个好,也想过干这一行,可是所有的人都不同意,他们管这一行叫要饭的。
看看现在,人家叫乐队。
两班乐队成员以年轻人为多,他们大多以说,唱为主,主要是说唱一些逗人发笑的荤素夹杂的段子。
就是这些上不了大雅之堂的东西,却是流行在本地老百姓中间很受欢迎的一种娱乐形式。
一个故去的人,在活着的时候,几乎没有人关注,而当她想要安安静静的躺在棺材里长眠的时候,就在她自己的院子里,为她悲伤的大概只有她的儿子东东。所有的人都高高兴兴的来看戏,最忘情的时候大概他们已经不知道,这里其实是死了人了。
出殡的那天早晨,在太阳出来之前,人们用杠子将棺材抬上车,然后大家一起去墓地,而以唢呐为主的乐队跟着吹出村即可,至此乐队的任务全部完成了。
当一切尘埃落定,郭占金依然每天在他的面粉厂和家之间来来回回,儿子很懂事,像个女孩子一样帮他照料着家务。做饭,洗衣这样的事很早就会了,这些都是拜一个什么都不能干的母亲所赐。
可是,儿子快要开学了,有些话还是得说一说。
在东东准备要走的前一天,郭占金想试探一下东东对于自己以后的生活的态度。下午吃饭的时候,他说:“东东,你在家真好,你要是开学走了,以后我连口热饭也吃不上了。”
“好像你以前吃过一口热饭。”
“的确,你妈一直就是个病蛋子,至死也是我伺候着他。”
“好像你不应该伺候似的。”
“东东,爸爸想和你好好说话行吗。”
“好像我没跟你好好说话。”东东自己说完都笑了:“爸,我知道你伺候我妈辛苦了,跟你开玩笑呢啊。”
“东东,你马上要走了,以前不管怎样,家里还有你妈在,一天忙乱着,也不显得孤单,你要是走了,我一天也不想回这个家了,住在厂里算了。”
“爸,完了以后。”东东迟疑了一下说:“你再找一个吧,我支持你,你也不容易。”东东低着头淡淡地说。
“儿子,爸爸谢谢你能这么说。”郭占金说完,埋下头吃饭,感动的眼里微微有些湿润,一口饭哽咽在喉咙里使他用力的吞咽了好几下。孩子真是太懂事了,怎么会有这么懂事的孩子呢,秀芬。
饭后,郭占金异常例外的独自踱步到村外。夕阳西下,洒下一片绯红,温湿的大地上漂浮着薄薄的一层白雾,在夕阳的映照下,浅浅淡淡的在山间飘逸,弥散,如梦幻般美丽,醉人。
沿着积雪融化后绵软的小路向西走去,那里伫立着一块崭新的石碑,长长的影子随着落日的余晖越来越暗,然后渐渐消失。
郭占金抚摸着石碑,轻轻的说:秀芬,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好儿子。他蹲在秀芬的墓碑前,静静的抚摸着秀芬的名字,心里默默念叨:
秀芬,此时此刻,心里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秀芬,以前,想和你说说话,你总是话里话外的挤兑我,我知道,那是你在乎我,其实你是不知道,我真的也很在乎你。没有你,我就是光棍儿一个,你忘了吗,我们在同城的日子,那时候我们是周边人们都羡慕的小家庭。
还记得当你得知怀孕的时候,那个高兴的劲儿吗?你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为我生儿子的呀。没有你,怎么会有东东这么优秀的儿子,谢谢你,秀芬,是你给了我家的温暖,是你舍命为我生了儿子,也是你成就了我今天的一切,让我可以像个人一样的站在人前。
还是你,默默的忍受着人们恶意的流言蜚语,不时的敲打着我,才使我在一条危险的路上不至于走错方向,虽然,你的醋意也酸到了我,但在我心里是感激你的。
你知道吗,自从有了你,我才有了正确的奋斗目标,也才有了今天的一切,放心的,秀芬,我会照顾好儿子的,愿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不再费力,保佑我们的儿子平平安安,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
暮色渐渐笼罩了大地,远处山影幢幢。
春天的晚上还是很冷的,白天松软的小路此时又冻上了一层硬皮,但一踩就碎。郭占金沿着小路往回走,抬眼远望去,黑魆魆的模糊的山的剪影像极了曾经的那一夜。万千思绪如潮涌,那恐怖的一幕再次浮现眼前,那不是么,年轻的郭占金正随着暗夜里漂浮的鬼魅沿着那条逃亡的路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