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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我还记得那天的情景。
我骑车载着赵晴川一路向北,街巷里弄、柏油马路都渐渐消失在身后,似火的骄阳和单调的知了叫声却一直追随而来。随着自行车在颠簸的土路上行进,眼前的景色越来越荒凉,土路两旁是大片大片的玉米地,无边无际的碧浪中泛着点点金黄,那是一个个带着长穗的玉米苞星星点点地散布在翠杆绿叶之中,玉米收获的季节到了。
无论是路上还是地里都不见半个人影,提醒我们尚在人间的只有远处飘然而上的袅袅炊烟。我和赵晴川一路上没说什么话,只是按照她的指引左拐右弯。急着想见到川子,却又害怕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我的心里忐忑不安,矛盾极了。
“前边儿就到了。”赵晴川伸手一指。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一幢很大的灰色房子孤零零地立在旷野里,就像一座守卫森严的碉堡。房子的周围是一片光秃秃的不毛之地,似乎是为了这座特殊的房子特意平整出来的。骑到近一点的地方,看见房子屋顶的显眼部位赫然立着一个巨大的红色十字架,十字架的后面写着“循化县精神医院”七个大字。
整幢房子都被高大的围墙包围着,连围墙的颜色也是毫无生命力的灰色。这里不啻于是一座监狱!唉,川子刚从循化一中那所监狱里出来,居然又被关进了这一所如此可怕的监狱!他的命运为什么这么可怜,这么悲惨!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刚才还晴朗着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竟阴沉了下来,变成了和眼前这座房子几乎一模一样的灰色,压抑地笼罩着周围的一切。我和赵晴川来到门卫室拍了拍门。
“找谁?”一个干瘪的老头从小窗里探出头来,警惕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们,那眼神跟周老头儿竟然如此相似,让我不禁怀疑天下的门卫是不是都长得差不多。
“我们来看一个病人。”
“叫啥?”
“赵旭川。”
“你们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姐姐,他是他的弟弟。”
听赵晴川这么说,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你我好像见过,他看着眼生,第一回来?”老头儿怀疑地盯着我。
“对,他是第一回来。”
“行,进去吧,到楼里边儿找值班护士。”
“哎,谢谢。”赵晴川赶紧拉着我往里走。
走出几十米之后,我问赵晴川:“为啥说我是川子的弟弟?”
“这儿管的特别严,不是病人的近亲根本不让进来。”
“哦。”第一次进精神病院,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我全身冒汗,紧紧地跟着赵晴川,好像不是我保护她,而是她在保护我。
不一会儿就进了灰色的“碉堡”,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一会儿左看看,一会儿右看看,生怕有个疯子突然蹿出来掐住我的脖子。房子里异常安静,可能是因为病人们还在午休,没有看见什么人。
一个穿病号服的中年男人站在过堂的吊扇底下,他并没有来掐我的脖子,只是呆呆地盯着我们,或者是盯着空气中的其他物体,眼睛眨也不眨一下,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神秘的微笑。我不敢多看,赶紧跟着赵晴川继续往前走。
找到了值班护士,那护士长的五大三粗,看起来孔武有力,足以应付任何突发局面。她冷冷地瞟了我们一眼,说:“赵旭川,在214号房,你们是病人家属吗?”
“是,我是他姐姐,他是他弟弟。”
“注意不要刺激病人,防止病情反复。”
“哎。”
“小袁,你带他们去。”
那个叫小袁的护士答应了一声,走了出来,她倒是没那么魁梧,看起来也和善一些。小袁护士带着我们走上有些阴森的楼梯来到二楼,穿过半条幽暗的走廊,然后说:“到了。”
我的心简直要从嗓子眼儿里跳了出来,虽然只离别了两个礼拜的时间,但我感觉竟像二十年那么漫长,不知道川子现在变成什么样了?那个把我脑袋夹在他胳肢窝底下的阳光帅气的川子,还有那天在校门口扭曲到不成人形的川子,两个川子的形象猝不及防地在我脑海里重叠起来,让我不知所措,莫名地有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
我看了看赵晴川,她低垂着眼睛,昏暗的光线中,长长的睫毛好像在微微抖动。小袁护士打了个手势叫我们在门口等着,然后轻轻推开门看了看,又打了个手势叫我们跟她走进去。
房间不大,放着两张床。靠近门的这张床上,一个人正趴在那儿画画,一边画一边念念有词。里面靠窗的床上,背对我们坐着一个人,穿着病号服,头发有些长了。
“赵旭川,你家里人来看你了。”小袁护士对着那个人的背影轻轻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