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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老七和王秉谦相互搀扶着,看啥都新鲜,嘱咐姜四酒肉菜都买最好的。铁柱要七彩葫芦和大红灯笼,不管多少拿起来就往拖拉机上放,姜四忙着在屁股后面付钱。逛够了,刘申开着拖拉机拉着几个人往回赶,冯老七看着开心的铁柱,自己也傻笑着。王秉谦也在笑,却流着泪,飞扬的尘土迷了眼睛。
姜四忙着打理买回来的菜和肉,刘申和铁柱架起梯子在院门口、葡萄架上和房檐下挂灯笼、葫芦。冯老七和王秉谦在一旁美滋滋的看着:看那,葡萄架上接葫芦啦!明天过节喽!
八月十五临近中午,一辆轿车开到了门前。坐在吊椅上的冯老七疑惑地看着王秉谦说:“不都说好了吗,孩子们今天不回来!这咋回来了?”车门打开,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走进院子,后面跟着两个穿正装的年轻人。中年人注视着两个老人,跪了下来泣不成声:“爸,冯叔,我回来了!”王秉谦转头问冯老七:“这是真的吗?我的孩子回来啦?”冯老七哭了:“真的,是小虎子,小虎子回来了!”姜四从屋里笨笨磕磕的跑过来,用围裙擦着手:“是真的,是虎子回来了!”铁柱跑到院外,把在屋后劈柴的刘申拉起来就跑,刘申脚不赶趟,看到跪在地上的虎子,刘申喊道:“我知道,虎子是会回来的。”急忙上去和姜四一起把虎子扶起来!
虎子回国,不再去国外了。虎子是回来接父亲的!
虎子紧挨着父亲,抓着父亲的手在火炕上躺了一夜。王秉谦说:“我不和你走,打扰你工作不说,我离不开这里,离不开这几个老伙计呀。”到现在他才醒悟:年轻人的格局,不是他一个老学究能懂的,儿子女儿都是干大事的,他们是国家的人,有国才有家啊!虎子实在拗不过父亲,第二天给母亲上完坟回去了。
春节前,县乡村联合工作队来到万盛村,兰兰和项红也是工作组成员,项红毕业正赶上县里招考公务员,于是毅然放弃留在省城的机会,以笔试面试第一的优势成功圆梦。再次来到万盛村,走进姜四家的大门,她张开双臂大喊:“我回来了!”
兰兰说:“水库建成后,万盛村和万泉村都是水库淹没区,所有的村民都要搬迁,根据村民意愿,可以搬迁到政府所在地的移民新区,或在淹没区外选址重建。”刘申说:“这事我就做主了,希望政府给我们老爷几个在附近选址重建,别拆散我们,这里是我们的老家啊!我们的根在这。”
除了铁柱,其他人都知道,万盛村以后就不存在了,他们几个人只能在万盛村,过最后一个春节。
冬至过后,万盛村迎来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铁柱把街道上的雪一堆一堆聚到一起,做成了雪雕:拄着拄棍的老人、扛着锄头的年轻人、嬉戏打闹的孩子、成群的鸡鸭鹅狗。雪雕零零散散,遍布整个村落。铁柱特意在丁丸丁先生的院子里做了一个巨大的算盘,他想给云游归来的丁先生一个惊喜。
临近年关,刘申赶集回来,挨家挨户贴春联挂钱,挂红灯笼。万盛村红彤彤一片,挂钱飘飞,彩灯高悬,只是,不见几个人影,没有几缕炊烟。
铁柱拍着手憨笑,姜四哭出了声:“家没了!”他把最后一个“福”字,倒贴在丁丸丁先生破旧的窗户上。
丁丸丁先生看不到这一切了,他也不想看到这昙花一现的场景,他的理想世界是原来人欢马炸、炊烟袅袅的万盛村。他没有像冯老七说的那样忽然回来,有可能他去了他认为的‘花花世界’,或许这位阴阳互通大使,正在另一个世界施展他的满腹才华。以后如果他真的回来,这里已经是茫茫水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