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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屋鼾声大振,郑然走进去看了看床上倒头睡着的父亲,闻到了一些酒气。郑祖山一向警醒,动静不大,还是扰到了他,有些吃力地坐了起来,眼皮子千斤重,怎么也抬不动,哑着嗓子说,自己整口吃的吧,我没胃口。——你妈准又去她姐们儿家玩牌了,指不定几点回来,——冰箱里有现成的,热一下就得……
我不饿!郑然没等他说完,转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这拧崽子,不饿?饿得轻。郑祖山咕哝着想站起来,脑袋里那团风暴又卷得天旋地转,只好躺平,床像个磨盘,一起一卧这么一折腾,蒙着眼的驴又开始绕圈了,颅顶下方传来嗡隆嗡隆的钝响,随着磨盘的滚动时快时慢,嘀咕声麦粉般零零碎碎地碾了出来:也不知道老石这个龟孙儿,中午从哪弄来的勾兑的玩意儿。——听我说,我的好儿,好赖对付一口……。
绵绵的叮嘱被閤上的门夹断了。拿起本化学书,翻两页扔下,来到阳台,凭栏闲眺。天空转为浓稠的宝蓝色,金珀珠不知轱辘到哪儿去了,想必是溜进了厚密的云层里;本打算出来透口气,闻一闻月光中清冽的柠檬味儿,这只有他可以闻得见的味道,现在失望了,取而代之的是伴随着嘈杂的车声人语声以及喇叭里传出的叫卖声,从街面涌上来的各类小吃摊儿煎炸蒸煮混合而成的烟火气,时香时腻,有些呛人;掩尽月色清辉,闹攘攘的街市上更显得灯火处处流离光彻。隔了四层楼的高度,俯角,加上无聊,他愿意瞧瞧地面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人群。打心底深处,对此有一种排斥感,除了两个好哥们儿,他不爱和什么人来往,若不是他们俩,学校也懒得去——置身那里让他觉得是在受罪;他更喜欢去那些人少的陌生地界逛荡逛荡,数天前的周末突发奇想,一大早独自坐车跑到个小城的无名海滩晃悠了多半天,常说人生忽如寄,多一些游历,增长见闻,也算是用行动作出的一份注解;来回的路上,需要身处不断变换的陌生人群之中,但一整天不用和任何人交流,很好。……碧海晴空,云在嬉戏,飞来飞去的海鸥偶尔掠过头顶,有几只在经过一番回旋之后次第落到了空旷的浅赭色沙滩上,只有它们和你,扔过去的面包粒不入它们的眼,蹑足相随,它们轻盈而机警地向远处撤离——和你斗智斗勇做着诱敌深入的游戏;蹲下仔细观察,沙滩上到处是它们的脚踪,一行行细小的锚形浅痕,随心所欲的直线曲线,任意的方向,突然中断了——起飞了,……海边大大小小的石头,被浪花一遍遍冲刷得晶莹剔透,色彩斑斓,如获至宝地挑几枚最漂亮的捡起,握上一会你会发现,离了水的绿宝石其实是被浪与沙打磨圆钝的啤酒瓶碎片,光华不再,白水晶蜕变成灰疙瘩蛋,饶是这样,也要装进兜里,此刻它们正静静躺在窗台上的水仙盆里……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有几叶铅灰的船影驶向远海……漫步在长长的海岸线或堤坝上吹海风,用石块和贝壳、水草镶在沙滩上拼出巨大的城堡——想像中的海市蜃楼,……高兴了翻几个跟头,累了随地倒下发呆,始终没有饥饿感,即使有,几片零食也就抚平了……那晚海上的月亮非常明澈动人——新鲜的海盐柠檬汁,星星像洁白的茉莉花开在周围……天和水洇染成红彤彤一片,思潮随着海水渐次退去,慢悠悠地往回走……真奇怪,几百米的距离隔出了两个世界,昏暗的街道上渐渐飘荡起臭鱼烂虾那股子刺鼻的气味,海边的风也有些淡淡的咸腥,却是自然而容易亲近的,哪似这般咄咄逼人,令人窒息,人多的地方气味总会变得怪异;人声杂沓,路边的买卖者们习惯性地用粗鲁的方式交流着,一如楼下这浮动着袅袅的汽车尾气加炸臭豆腐味儿的纷乱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