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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版是今天的,给同学们一人三份;昨天的正刊,给你林伯伯,共是六份,头版上有他在市里开会做报告的照片,三版登了他的书法作品,别弄混了。——见了要叫人……”
周六一早,夏阳被父亲派做投递员,他夹上一卷报纸答应着跑下楼去。到了林夕家门口,迎头遇见正要出门的林质,夏阳行了个举手礼,喊了声哥哥早。林质点点头说,进去吧。夏阳“哎”了一声,转身看着林质钻进一辆黑色越野车,嘭的一声关上车门,朝院外驶去,嘴里“啧”了两声,回身走进大门。
“我要是有辆越野车就好了,天天开着它到沙漠和旷野里乱串。呜——呜——”
夏阳自言自语着,大大咧咧地窝在林夕房间窗前的沙发椅子里,上半身陷在里面,只能看见两只手在半空中比划着转动方向盘的动作,两条腿懒懒散散探出去老长。
“嗯,有架飞机更好,天上地方大,窜来窜去更带劲儿。”林夕靠在窗边看着报纸漫不经心地回答。
夏阳连夸他最聪明,一下就说到了自己心坎上,自己的十大理想有一个就是当飞行员。林夕没接他的话,而是说,你看郑然这幅《下雨的日子》,画的不就是他自己嘛。夏阳伸出一只手接过林夕递过来的报纸,举着仰视:你别说,就是个背影,也没啥特点,还是一眼能看出来就是这个家伙。
“背影能画得这么传神,也不简单。这个家伙,后脊梁都透着一股孤独清冷劲儿。”
“有咱们,他孤独个屁,不成,见了得好好骂骂他,别成天搞得一副‘高处不胜寒’的样子。”
“有的人天生就是这样,骂也没用。这画的是他独处时候的样子,他跟咱们在一块的时候并不这样。”
“也是,他这人外冷内热,别看跟个孤僻症似的,却逮谁同情谁,电视里的难民,同情;路上的叫花子,同情,把早饭钱送了人家,结果自己个儿饿肚子;班里谁家困难也总想着能帮上点什么忙,连蓝宝他也同情,说他父母都下岗,不容易,其实人家早就做起买卖来了,比一般人家有钱多了。”坐直了身子,又看了看那幅图画,把报纸丢在茶几上,“想起个笑话,上次陪他去车站写生,路过地下通道的时候,他顺手给了个追着他的小乞丐两块钱,轰的一下招来一大堆那猴崽子的同行,也不知道打哪蹦出来的,男孩女孩,六七八九岁不等,全都朝他伸着小爪子,见他想跑,就围追堵截群起攻之,十几只小爪子揪衣角扯袖子拽胳膊搂腿儿,缠得走不动,好像太白金星进了花果山,你是没看见,整个拧成了一个蛋,五子夺莲似的,那情景可壮观啦;我就站在旁边笑,看他咋办。”
“你小子真坏。要是你咋办?”
“要是我这帮小崽子根本近不得身,随便一记光速风暴拳准把他们全吓跑。”
“行行,别吹了,他老人家呢?”
“他老人家满脸惊讶张皇失措,挨个儿发票子也解决不了问题,情急之下把剩下的几张往身后一撒,那窝猴崽子轰地一下扔下他全奔乱飞的零钱去了,他才得以狼狈逃脱。要不是这个法子,发到最后没得发了,那些没得着的指定会瞪他骂他,没准还得冲他吐口水。”
林夕不由得苦笑了:“难道人心打从小孩子起就坏成这样了吗?说起这个,叫我想起你的死对头徐冉冉的笑话来,——好好好,收起你那探照灯一样的目光,不把她跟你往一块扯。有天下午她打着伞去买菜,见路边小贩儿站在风雨里可怜巴巴地没人光顾,心生恻隐就去照顾人家的生意,想叫他早点回家暖和暖和,结果人家一看她那副仙女表情,就拼命向她兜售,统共两样菜,硬是各卖给她一半,要不是她还残留着点理智,也可能是怕拎不动,估计就全包圆了。结果她家连着吃了一个礼拜的苦瓜和茄子,她妈跟闹钟似的,每到饭点儿就骂她,连着骂了一个礼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