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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在可以影响男人们的为数不多的情感里,虚荣心是最行之有效的一个,当虚荣心得以满足,在他人的羡慕与追捧里,即使是浪子也会自愿在世俗的网里停靠,他的整个身体和心灵都可得到救赎。
虚荣的力量,足以使一个男人放下死去活来,障碍重重的爱情;也同样可以使一个男人出卖放荡不羁的灵魂,表现出不可多得的坚定立场,拿出力排众议魄力,心甘情愿地套上婚姻的枷锁。
汪如云制作的中堂在村中广受欢迎,几乎每家每户都愿意拿鸡鱼蛋肉,棉麻布匹,或丝织绣活,来交换了她的审美和劳动。只到这时,村民们才真正关心起她的事情。
人们对汪如云手艺的夸赞,显然影响到了王启年三兄弟。在她刻意用她的端庄,美貌和才华所营造的虚荣中,三兄弟的之间的气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首先不对劲的是王启发,他突然养成了每天天一亮就起床引火做饭的好习惯,早早地将碗端上桌子,喊他们出来吃饭的时候,脸总是对着西厢,只为了能一早就见着她。
天渐渐冷下来的时候,他开始给汪如云准备火盆子。汪如云从成堆的画纸里抬起头来,只看了他一眼,就断然拒绝了,“我不需要,你拿走。”王启发默默地将火盆端走了,从此不再做多余的事情。
后来是王启贵,一次他趁兄弟俩外出的时候,不声不响地走到汪如云身后,假装欣赏她的字画,然后,不假思索地夸赞,“这画儿真美。”
王如云,那是第一次抬头,正眼看他,她冷笑一声:“没看到我画错了吗?”说话间就把画纸团了,扔到地上,那纸团滚了一截路,停在墙角,仿佛在说“什么玩意儿?”
王启贵在她的高冷地注视下,局促地眨了眨眼,他知道自己的用心被看穿了,知趣地退了出去,从此再也不敢踏进她的屋子。
那些日子,她没日没夜的写啊画,累了,就顺着山谷的小径直上山头,山顶有一棵巨大无比的榆树,树干覆盖的面积有三间屋子那么大,枝叶繁盛,遮天蔽日。大树底下除了爬根草,车前子,兰花花,就只有一从低矮的山里红。
在那里极目远眺,可以地看到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径直通向村口,在他们最开始决心留下来的地方,一块大石头静静的伫立在路边,路边不远的大树下,村民用竹子支起了一个凉棚,凉棚里面新挖的公井,还很浑浊。
自从踏上了这片乐土,村里男女老少无不欢欣雀跃。原本相互隔绝的谷地,不知何时何地,已然阡陌交通。他们是一群天才建造师,与大自然心心相印,不必费劲考察,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单凭直觉,就在山谷里开劈出线条最为柔美的道路。
从山顶上远远望去,就像一条曲折盘旋的巨龙,巨龙所到之地,必然途经每家每户的门口,一鳞半爪从旁侧出,伸入门户前面的打谷场。它的头部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向前伸长一截,只到某一天早上,汪如云再次爬上山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它的尽头,而她的心也随着这奇迹般延伸的道路,越飘越远。
直到八月底的某一天,日出时分,她又像以往一样坐在山上顶吹山风,远远望到村口的大石牌前,一人一马进了山谷,那时候,山上的露珠还未散去,放牛的孩子刚刚起床,勤劳的村妇方才燃起炊烟,鸡鸭还在门前觅谷。
新村落成没多久,外人鲜少光顾。除了村民亲自去请的治病救人的大夫,就是进入山谷挖草药的药农,十天半个月里,偶尔也会有走街串巷的货郎,途经此地,他们挑着各式担子,沿途摇波浪鼓,看到庄子就放声吆喝,一般卖什么就吆喝什么,什么都卖地会吆喝“出动,出动,出出动勒”。
这么早进村的,能是什么人呢?在好奇心促使下,汪如云一溜烟地冲下山坡,当她站到那个闯入者面前时,她的嘴里,还喘着粗气,胸口还因剧烈运动,上下起伏。
男人身形削瘦,有着褐色的皮肤,头上的风帽和满脸胡须,遮住了他的面容,难以掩饰的疲惫从他的深陷的眼睛里透出。
汪如云看不出他的年龄。可从对方漠然的眼神和疏离的态度里,读到了饱尽沧桑和满不在乎。
“姑娘,我向你打听个人。”他说话,眼睛飘向远处,“此处有没有一个叫王启发的?”他的声音飘渺,仿佛马上就要被风吹走;口音也奇特,没有北方人的爽快,也不似南方人软侬,却奇迹般的令人信服!
她想也没想,随手一指,方向正是她居住的地方—百合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