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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一干人,给他润笔数百,即可得书信一封,以供求信者用于某地、某事作威作福,或干涉公事,或打葫芦官司,丑态百出!”
“如今京师竟有中介,专为伺候地方来京专营之人,以介绍某些人干谒方面为业,从中取利。”
“至于你所说马斌小小典吏不能进谒高门,其实高看了这些人。这等人只把银子钉在脑门,还管得了什么体面!”
朱翊钧越说越恼火,盯着王之垣冷冷道:“王之垣,这些事儿都察院知道否?”
王之垣脸色尴尬,摇头道:“今日若非皇上提起,臣委实不知。”
朱翊钧拿起炕桌上茶碗,喝了一口水,将茶杯往桌上一摜,怒道:“此类毒瘤简直要另起朝廷了,国政、律法竟成其弄权捞钱的笊篱!若不清理了,国事倾颓只在转瞬!”
又看向潘晟,问道:“水濂,你们政事堂对此知情否?”
潘晟低头看向地面金砖,字斟句酌道:“总理此前未在政事堂说过这些,但臣却知道些。邵伯悌法场拦刑之后,臣也与些同僚讲起盗掘案,有人说过这类事。臣以为历朝历代,干谒之风所在多有,因此未加重视,请皇上恕罪。”
说完这话,潘晟一躬到地。朱翊钧点点头不置可否,随即目视他道:“依水濂先生的见识,如何将此类事禁绝?”
潘晟略略沉吟,即回奏道:“臣以为‘禁绝’不可能。有些请托干谒固然如皇上所说,拿钱办事。但多数朝中百官,都有同乡、同年、同科之类,却不过某些情面,写条子、打招呼在所难免。臣以为,皇上发一道明旨禁绝之,都察院盯着查一段时间,找几个‘典型’发作几个,遏其歪风邪气即可。”
朱翊钧听了不置可否,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养心殿中陷入了寂静。
潘晟咬咬牙又道:“皇上适才所说,此类人‘另起朝廷’之语,臣以为稍过。此种不过营营苟且之辈,弄权得其小利——朝廷从严禁止即可,倾颓国事还不至于。”
朱翊钧嘴角向下拉了拉,转了话题说道:“张老先生身体好些没有?”这话是问站在屋子角落伺候的孙隆。
孙隆忙躬身回奏:“回皇爷的话。奴婢上值前又去探视,尚未来得及回奏皇上。张老先生已经能下地行走,早餐进了两碗稀饭,气色也好许多。但——”住口不言。
朱翊钧眉头一皱,看了看养心殿中众人一眼,随即问道:“但什么?”
孙隆迟疑一下,方回奏道:“奴婢问了李院长,张老先生痔疮虽愈,但仍下泄脓血,李院长说很可能是肿疡,陈实功头晌探查,肠内颗颗累垂,恐为‘失荣’之症。”
此语一出,在场众人耳边如同打个焦雷。所谓“肿疡”和“失荣”,都是癌症的意思,药石难救。朱翊钧闻言眉头紧锁,连声叹气,从炕上下来,在屋内转圈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