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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极乐馆顶层的和式套间中还亮着灯。
只有一架电梯才能够通向这个房间,而这个电梯只能刷卡才能够打开。那张卡的拥有权则在老板娘樱井小暮的手上。
有人说这架电梯通往这里最豪华的套房,只有极乐馆有史以来最大的赢家才能够进入。
据说在房间里铺着奢华到无法想象的财富,在这里睡觉就如同睡在一堆珍宝之中,而房间装潢的价值甚至足够挑起两个小国之间的战争。
但事实并非如此。这里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和式套间而已。
这个套间的地面上铺着传统的榻榻米,室内用简约的白纸屏风分隔,从白净的窗户浸进满地如霜般的月光。
白木屏风边放着一些小几,小几上搁着白瓷质地的花瓶,其中插着一支还未绽放的春桃花。
看起来也只是一间很普通的套房,但此刻这处房间中明媚照人,如同春意的具象,仿佛美神将所有的美好倾入此地一般。
——因为一个人在这里。
人与景之间本来就是相互衬映的关系,美景会衬托美人,美人也会让美景添彩。而因为他在这里的缘故,所以连普通的套房都透露出最顶级的舒适感。
——“我见君来,顿觉吾庐,山溪美哉。”
男人伸出一只白若透明的手,从花瓶中拾起了那支春桃,他纤长的手指柔美若无骨,拾起那支花时就像是一朵白云托起了一团粉霞。
很难想象有人能够长出这样一只美丽的手来,哪怕是女子。
男人一手绾起光可鉴人的长发,一手把这支桃花当作簪子插了进去,露出白皙如玉的脖子。
他于月光之中起舞弄影,不真实得仿佛云雾中的仙人。
他开口,于是他唱。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多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月光中的人影且行且吟且唱,音色叫人想起斑驳的古画。
这是纯正的日本歌舞伎,曲目和唱词却是中国题材的《西江月•宝簪松松挽就》,这一曲并非歌舞伎中现有的,而是男人自身编排作曲的原创。
一曲终了,男人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盘膝而坐,缓缓合上手中的白纸扇。
发间的春桃倏然坠下,如同粉霞垂落云端,那支花经过了男人那绣满鲜红彼岸花的广袖和服,仿佛在短短的时间中便经过了三途川。
——于是坠入地狱。
春桃落在地板上时发出一声轻响,随后万籁俱寂,仿佛连呼吸都已经停止。
寂静。
但突然有响亮的掌声响起,那是仅有的两位观众中的一个,银灰色头发的男人站起身子,深情而专注的鼓掌,在他的脸上流着两道深深的泪痕。
这掌声让一旁的樱井小暮也仿佛惊醒一般,她刚才一直沉醉在男人的表演之中,此刻也轻轻鼓起了掌。
“……精彩!”
芬格尔抹了一把眼泪,长叹了一口气,他的声音透着因激动而引起的颤抖,“何其悲伤的故事,何其凄美的演绎!……精彩!”
“芬格尔君能看得懂吗?”男人急切地追问道。
樱井小暮当然是一个很好的观众,可她总沉溺于男人的美貌而很难对他的演出作点评。这并非是男人的自夸而是事实,因为就连许多歌舞伎中的大师也会耽于男人的魅力而忽略了他所编排曲的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