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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
“喂?”
“妈妈，我想你了……”
“我想出去玩了，带我去……好不好……”
“什么?”
“我爱你，妈妈。先听我说好吗，认真听我说，我想让你听见，其它……”
“你先告诉我怎么了！告诉我！你在哪里?”隐约传来什么细碎的声响。
“没怎么，我想跟您认真道个歉……”
“上次我的那句‘我爱你’后面还有一句，我没有说出口，因为那样太明显，虽然最后还是被发现……而且我想在您心里的最后是美的，不是不堪的，但今天我不得不说了，不然我会后悔……
对不起妈妈，我对不起您。
第一，我对不起您肚子上的那一刀。
第二，我捆绑了您的婚姻，让您身心俱疲，对不起。
第三，因为一点小事我就一蹶不起，花了家里不少钱，整日萎靡不振，让您担心，对不起。
第四，我没有尊重家里人给我的爱，这是我最大的错误，对不起，如果可以，床头书架上的文件夹，粉色的那个，里面有我的一点补偿，可以替我转交吗？我实在没有脸亲自给他们。
最后，我不该逃避现实，固执又胆小地走到今天，再没有后来。
这些是我以为的做过的不可原谅的事，我无法挽回，至于那些七七八八的小事，有意无意伤害了很多很多人，对不起，但现在没有时间说清了。
还有，我为我之前的沉默和隐瞒道歉，之前您问过我一个问题，问过很多次，我都没有回答，伤了您的心，对不起。
现在我可以回答了，我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未来，就像现在，我的结局就是这样。只有自己最清楚自己的状态，很显然，连单纯的学校环境我都不能适应，更何况人心混乱的社会。您的劝解‘未来的生活’什么什么的，对我来说都太虚妄，我不可能有那一天，现在您明白了吗，妈妈。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这么向你说清楚了，但因为之前您的反应，让我开不了口，对不起，是我的懦弱造成了残局。我想告诉您，我爱您，没有任何条件，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图谋；我也想告诉你，我的恐惧，我的噩梦，我的失眠，但我没有，您会担忧。
为什么走到今天呢?妈妈……
……
好了好了，请听我说完好吗？妈妈，冷静一下，老实说你的眼泪确实有某种魔力。
妈妈，我真的很爱你，我也希望你能被爱。我的过错与你无关，是你带给我所有，这已经足够令我满足了，我没有资格……
别哭了……妈……我每年都许愿您天天开心呢，不要浪费愿望呀……
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不要再流泪了……算了，一切随你心。
我怎么能再要求什么呢？”
当下阳光正好，从屏幕那边传来的抽噎声，干涩地难以下咽。
“今年过年的话，去海边玩吧，用我卡里的钱。上次跟哥哥一起去看海，他都没让我离开遮阳伞，海浪把我的脚都冲得皱皱的。
妈妈，自由到底是什么味道?”
那边动静更甚，婵婵甚至能听到拿钥匙，关门的声音，一气呵成。
“婵婵！你到底在哪里！说的什么话！”
“妈妈，我爱你……”
“什么?婵婵……你在哪里……告诉妈妈好不好？妈妈…妈妈有你才会幸福…妈妈从来没有后悔过以前的选择，之前的就让她过去，妈妈等你回家，好不好？”她语气软下来，态度也软下来，此时此刻，她才是真正的害怕失去了。她捂住嘴，极力控制住自己模糊颤抖的声音。
“我也不后悔，妈。”
“嘟……嘟……”
不合时宜地翻开从前的旧书，那时母亲也是这样，夜夜隐忍地哭泣，看向自己的眼睛永远带着刺痛的情绪，她的抽咽，她的悲痛，她的无助，每当那双红肿的眼皮向她望来，婵婵就会看天看地发小呆。
她对母亲的眼泪都有应激反应了，如果不是一直在好转，母亲真的会比婵婵自己还严重，母亲的小心翼翼，刻意的照拂，都同样地令人拘谨，陌生感带来无穷的不适。
从不会翻同一本书两次的人，却深陷于过去。
人由过往、当下、将来组成，占据人生篇幅最大的便是首位，所以人如何能摆脱过去呢？便是摆脱自己，如婵婵那般。
天台上发丝飞舞的女孩把手机放在身侧，按下关机键。
女孩心里的海风无声地旋转，她想，现在她拥有沉默的权利吗？
浪挣扎着溢出，洇湿了她的足。
小孩的可怜奢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