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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墙粉刷高空坠落事故发生后,将近一年,我没有收到吴家的电话,一切看起来相安无事,达摩克里斯之剑终究没有落下来。但冬天里,我妈妈去世了,她走的时候应该很安详,派出所开具了一纸证明系自然死亡。爸爸早上起来生火。烧开了一大鼓子水。洗脸。支使陈一念去叫她:“喊你屋老娘,起来弄啥子饭,不然我弄来你屋几娘们又嫌弃!”陈一念一边拨弄着两只眼里的眵目糊,一边去摇老妈的身体。开门的瞬间,屋外的白雾就好像涌了进来,那东西一旦进来便又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几分钟,陈一念过来呼喊道:“妈,喊不动了!”嗓音里挟着惊恐的颤动。我滑下脸上的热毛巾,露出两只眼,“妈想睡懒觉了?”
爸爸其时在灶背后自言自语一句,语气甚至有点调皮:“哈,不起来就算了,我先把我昨天的烂骨头热来吃了,你们要吃啥自己放!不跟你们搅和!”
那照常是一个平常的清早,我和我爸都没有注意妹说话时微变的语气,但就是在那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早晨,妈走了,没有遗言,没有告别。一如妈打工离家的那一天,也是个大雾的早晨,我耳边老是盘旋着妹妹的呼喊:“妈把猪脚脚㧯起跑了!”
妈走后,每次我有意提起这个笑料,总能赚得陈一念的眼泪。她有时候笑着哭,有时候是哭着笑,总之是落泪了。直到后来,每当我要当笑话讲时,她便举起手要捶我。
我和王相雨的婚事,自然是往后延迟了,我总觉得对不起她。那天又下雪了,我们一起站在二楼的客厅里,望着窗外,直到天黑。
“还记得去年么,也是站在这里,”我说,“下了大雪,没有窗,可以毫无阻挡地看到四叔家和猴叔家房顶的积雪和冰块,火炉房支出的烟囱冒着炊烟。晚上,天道哥家在备酒,花胶纸被雪压塌了。”
“那个时候,我对你说:我们年底就结婚!”
“对不起啊对不起,王相雨,我骗了你!”我说得很小声,害怕一楼有人听到。
那会儿我好想哭,但就像一个蹩脚的演员,挤了挤苦涩的眼角,掉不出泪来。我蹲下来,靠在窗墙下,把半张脸埋进臂弯。
王相雨往外迈出一小步,倚在了窗台上,定定地望着雪花,一只手薅着我的头发,“没事”,说得很轻声。
我想起重逢之后的她,总感觉判若两人,话很少,以前的她是个话痨,有点什么想说的事都唧唧喳喳,挂在嘴边。我其实希望她多说两句,或者干脆骂我一顿,不接受我的道歉。这样她表现得波澜不惊,几乎无情绪起伏,我有理由怀疑,她的心已经随着凉桥跳水死去了,至于陪在身边的另一半是我还是另一个人她并不在乎。
我能点燃她的火苗吗?我能让她感受到我对她热烈的爱吗?
古人丧了考妣,讲究的是丁忧三年,所谓丁忧,满打满算也只有二十七个月,我自认为自己做不到为父母守制二十七月,但也不敢先白后红,顶风作案,把丧事喜事一起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