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停!”他刚倾斜瓶口,流了一线出来,我就喊了,弄得他手腕一抖。
我说:“他要想不起我来就罚不许喝了!”
黄可中讪讪收回了手,红脸大伯接口道:“云礼,听到没哦,你喝的酒是哪个跟你买的哦,要是你连你儿都认不出来了耶,你也确实喝不成了!”
我看了看黄可中,看了看陈一念,眨眨困乏的眼睛。
大伯又对我爸说:“那云礼,你把你手机拿出来,想想是谁给你买的?”
爸掏出手机一看,立马解了锁(人脸解锁,也是妹帮忙设置的,他的指纹根本无法录入,而精准地输入数字密码对他而言也十分困难),里面未退出的小视频软件继续播放,浮夸的说话声音无异于噪音入耳,我睒了一下眼,而陈一念皱了一次眉。
这是一段方言的饶舌说教,长篇的文案塞满顺口溜般写实的俚语,老爸看得津津入味。
红脸大伯“嗯”了一声,“硬是喜欢听烂婆娘嚼她背时舌根儿!”
他在屏幕上滑了一下,蹦出来一个显年轻一些的婆娘,捏着麦唱着歌,开头先说一句:感谢家人们捧场!刚来的老铁们欢迎点个关注!
再滑一下,出现一个扭秧歌的老年人团体。
红脸确定性地笑一下,“这个嘛,才是你屋老汉儿最爱看的!”
黄可中插嘴说:“看来伯父、伯伯是同道中人啊,我也喜欢看跳舞。”陈一念拉起了脸,使他感受到杀气,他又说:“没事跳跳‘龙拳’、‘本草纲目’确实锻炼身体”!”
红脸见我不表,又讲:“你不信,你看我的!”
“哎哎哎,云礼,起来起来哟,莫紧喝咯,跳两盘跳两盘!”红脸嘟囔道。
老爸闻言像是听到某种组织下发的密令,大喜,起身挪开椅子退两步便起舞,像一截衰老的树桩在风中扭动,他的表情那么自在与满足,看起来与他怪异无序的舞姿毫无关联,老树桩如何能跳舞,似乎完全出于率性而为,随心而动。
我不理解。“他到底在跳什么?”
与那视频里的什么秧歌完全不符。在我看来,不止差了一顶红手绢,而是我父亲独创的小舞种。
“可能是什么降神驱邪的巫术吧,不信你给他手里塞根鸡毛掸子瞧瞧?”陈一念说,“有一阵子,你爸一直想着向申标学艺,给人写包封看穴位做道场。可是他连标先生的面都没碰到。”
红脸看得大笑:“写包封、烧鸡蛋、治奶奶儿云礼现在样都会,就想拿个罗盘跟标先生学看风水。敲珰珰。走那几步!”
老来丢人,我渐渐觉得火大,喝他道:“爸,你要是喝多了就去睡嘛?”
“我没有哇!”他摆头辩解,一脸的笑意快要冲出褶子了,也许他是真的快乐。
“陈家大门大大开哟,喜鹊叫三声有人来——”
“你屋有几间房子哟——三间三间!”
看起来他很喜欢数字“三”——包括不明所以的“三哥”。老爸唱着跳着,自排自演,前者是什么对白,也无可考,后两句我记得:那是说一个乡村干部问一个夹舌子老头,你家有几间房,那老头很兴奋,脱口而出:三干(间)三干(间)!他的喜悦与他那极不标准的吐词形成一种巨大的反差,很容易把人逗笑。
红脸和黄可中都笑得前俯后仰,我心里憋得慌。父亲不像那什么标先生的徒弟,倒像个哗众取宠的马戏团舞者。
不过,他似乎真的很开心。
我爸跳完舞,一身疲态,早早地裹着酒气睡了。然后,红脸没了乐子,后续撤场,一会儿从他家里传来打苞谷面机器的轰鸣。黄可中想探我的底,被我先行灌倒,拖去了我的床上歇息。余下我和陈一念兄妹收拾满桌子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