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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当真要去了？”少爷皱眉，茶碗在手上把玩。
“是了，昨儿我回去的时候听妈妈和哥哥商议，教我再耐烦几日，赶明儿他们来，就将我赎出去了”
少爷听到这话，眉皱得厉害，“为什么要赎你？”
小丫鬟笑笑，道：“这话奇了。我又不是你这里家生子，一家人都在外面，我一个在这里可怎么了得？”
少爷怔了一怔，忙说：“若我不教你去呢？”
小丫鬟道：“没有这样的道理。就是朝廷宫里，也有定例，或几年一选，几年一入，也没有长远留人的道理。”
少爷想一想，又道：“若是太太不放你去呢？”
小丫鬟道：“为什么不放？我不过是个平常的丫鬟。自我小儿来了，服侍你这些年，如今我们家来赎，正是该叫去的。太太宽厚，只怕连身价都不要，就开恩叫我去呢。若说为服侍的好，那是分内的事，不是什么奇功。我去了，仍旧有好的来，不是没了我就不成事。”
少爷听了，竟觉得无处可辩。如今只有去的理，无留的理，心里越发急了，因又道：“依你的意思，你是去定了？”
小丫鬟道：“去定了”
少爷生起气来，把茶碗重重撂下，脸色也冷下来。
小丫鬟只当不觉，照旧铺了床，服侍他睡下。
少爷正等她解释，至少露出几分难过的情意。不料小丫鬟答完了竟哑巴似的，少爷在床上狠狠看了她一眼，仍翻身赌气睡了。
至次日清晨，小丫鬟服侍少爷起来。穿衣的时候少爷突然就把小丫鬟的手拍掉了。
小丫鬟也不恼，叫了别的丫鬟来服侍穿衣，自己出房间去催水。
一番洗漱后少爷上学，房内丫鬟婆子也各自去了。小丫鬟闷闷的，自觉无趣，一时也没有可做之事，就站在院门看猫儿狗儿打架。
少爷房里另一个大丫鬟叫蓼星的，心中有了计较，忙放下手上活计，硬把小丫鬟拉入自己房内。
蓼星直接就问；“你何苦来招他！又为什么忽然就要走了？”
小丫鬟自知昨日的谈话没避人，但若是真问起为何要去，自己也不能即时说出一二来，一时间只看着蓼星不敢言语。
蓼星心内着急，嘴上是慢慢劝解；“我们已是好福气，府上一直是慈善宽厚之家，从不作践下人，只有恩多威少的。
再者少爷更是待我们这些女孩子不同，平常寒薄人家的小姐也没有这样尊重的。你与他更是年少长大的情意，太太也喜欢你，日后抬了姨娘，不说荣华富贵，怎样也比你妈妈和和哥哥寻的夫婿嫁了好。”
小丫鬟知蓼星长她几岁，也是平日推心置腹最温柔和顺之人，定是实在挂念才会说出这种轻狂之语。但此刻千言万语堵在心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好像答了这个又落了那个。
只是口中呐呐；“我没有那争荣夸耀的心……少爷也待我很好……我平常看那些画本子，小丫头子是要给小姐爷们们创造机会，当红娘的……我冷眼瞧着，常来我们家的贝姑娘性情，举止都好，往后她当了太太，你们日子也好过……你不知道我的心……我，我还是趁早撂开手罢”
蓼星听这一番剖白，静默了半晌。也不再劝，两人话几句家常，又自去行事。
几日倏忽过了。小丫鬟的哥哥果然来赎身，太太素喜小丫鬟知情识趣，又念其可怜可爱，果然把身价银一并赏了，又吩咐包了些年轻时候的衣裳给她。小丫鬟磕了头，随后回房里收拾东西。
一起玩的姐姐妹妹，各自送了东西，流了几回泪，值钱的不值钱的也都好好收着。最后是与蓼星话别，又哭了一回，互道一番珍重。
少爷在房里等着，细想这几日小丫鬟竟真避他如蛇蝎一般，话也不说几句，整日都不见人影。怎么家去了一趟就不想在这里了？莫不是被那家小子迷了心窍，哄着回去结婚？一想到小丫鬟回家后与别的男人言笑晏晏，心里越发难受，眼眶红了一圈。
正巧这时小丫鬟来磕头，少爷红着眼眶道：“谁知你是这样薄情无义的人。”
小丫鬟本没有受过重话的，听了这样一句，眼眶也是红了，咬牙磕了头，忙撤身去了。
少爷看她泫然欲泣的样子，慌张一时失言，想像平常一般陪笑开解，却看到小丫鬟直接走了，一时怔在原处。
至晚间掌了灯，蓼星拿来一封信。少爷拆了发现是小丫鬟留的。想起小丫鬟只是略识几个字，读读话本子已是勉强，这一封信不知是多少心力才写出。少爷又开心起来，留下这样一封信也是说明她旧情难忘。
一封信不长，看出来是尽力描摹，字写得不像字，倒是像画。可整张纸里尽是家常读书之类的关怀，一丝一毫少爷期待的东西都没有。
惟最后一行用浓墨重重遮盖，除了小丫鬟没有人再知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