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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的又一轮寒潮终于再一次侵袭了黄土高原上的这个小县城,灰蒙蒙的天空像是将一片巨大的灰色床单披挂在了县城的上方,压得整个县城死一般得寂静。昨天夜里应该又偷偷的下了一场大雪吧,看那瓦楞上的雪足足有三四寸高了,此刻大雪不再,然而西北风像是草原上受惊了的牛群一般,呼啸穿梭在每个空无一人的小路上。早已落光了叶子的白杨树摇曳着满身的干树枝,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被风吹起的雪渣子不时地打在玻璃窗上,夹杂着风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时间定格在了一九九八年的这个冬日晌午。
刚上完上午最后一堂课的王成,用一只手抻着下巴,看着同学们像饿狼一样纷纷逃出教室,自己一个人盯着窗外的情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脑海中梵文一般的英语,猜谜一样的代数,宿舍里的硬板床,以及此刻书桌抽屉里的半块硬馒头。王成在考虑今天中午要不要去吃属于自己的那盆洋芋面,那清汤寡水,那百般无味,那毫无油水的洋芋面实在勾不起他此刻的一点食欲,他想索性今天就不去吃了,抽屉里的半个硬馒头吃两口得了,再熬两天就是周末,这周一定要回家美美地吃一顿母亲做的猪肉炒粉条子,想到这里,王成不禁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
“成儿,成儿……娃娃,你们见到我家王成了没有……”突然,王成被一串熟悉的声音拉回了神,他突然心里一紧,这……不会是……王成顺着声音的来源朝窗外望去,只见在教室门外五六米之外,站着一个酷似雪人的人,带着大棉帽子,一件藏蓝色的羊皮大衣裹着整个身子,露出的半截小腿,竟然都被雪包围了,连同鞋子一起,只能看到白色的,犹如臃肿的雪人一般的老人,身边的二八大杠车载歪歪扭扭地靠在身边,车子的前把上挂着一个硕大的绿挎包,看上去很重的样子,两只眼睛在来来往往的学生群里来回的搜索,张望……
“啊?爹?”王成突然感觉浑身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让他瞬间将刚才的种种臆想丢到九霄,眼前这个哆哆嗦嗦的“雪人”可不正是爹吗……
王成推开眼前的桌子,疯子一样跑出了教室,绕过门口的一溜早已没有一颗绿植的花坛,直奔进了“雪人”的怀里。“哎呀我的狗娃,人家娃娃都吃饭去了,你咋才出来撒?”“雪人”一手拍着王成的后背,一手抹了抹自己额头和睫毛上的雪渣子,言语中似乎有一些抱怨,一些不满,一些心疼,还有一些释然。
王成爹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这个年纪的男人放在当今的城里的话,尚在中年阶段,然而作为一个西北的农村男人,劳苦与风雪的蹂躏,已经让这位花甲刚过的老人看上去颇为沧桑,乍一眼看上去似乎古稀有余的老态。王成是老头儿家里两代单传的独苗儿,上辈子老人在黄土地里刨吃的,他这辈子眼看也大半截进土了,老头儿和老伴儿合计着,就是拼死也要让自家的成儿成点事,最好能走出这片黄土地,在外面的世界混出一个样子来,因此这些年来,不论家里农活儿多忙,人手多紧张,老头儿也从来不舍得让成儿下地跟他们一起干农活,他常给王成说的一句话是“娃,家里这点薄田不是你的天下,你的天下在书本本里呢,要好好念书”。
昨天夜里大雪纷飞,老头儿几乎一夜未眠,凌晨四点老伴儿就爬起来在灶头上摸索上了,清晨六点,老头儿接过老伴儿递过来的这件传家羊皮大衣,把一个大大的挎包挂在了车把上,里面塞满了老伴儿昨天做好的锅盔,油饼,还有一盒子热乎乎的猪肉炒粉条儿。老头儿深一脚浅一脚地上路了,他寻思这前面的五六里山路被雪压住没法骑车了,但是后面的十几里柏油马路应该车多,想必雪都压开了……老头儿一路寻思一路呼哧呼哧地推着他家的二八大杠上路了。上午十一点半,老头儿终于到了县城,他这一路其实都是步行走来的,原本想好能骑车的马路都结冰了,为这,他还摔了好几个狗爬呢,还好,车把前面的挎包丝毫未损,看着学生们还没下课,老头儿就这么站在校门口,哆哆嗦嗦的双手卷起了一根旱烟,深深地吸一口,苦辣辣的烟雾混着冷风直钻肺底子,倒也舒服了不少,老头儿就这么等到学校的铃声响起,他便开始伸长脖子搜索,吆喝他家的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