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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暂住在成都的小姐姐与小姐夫已提前为父亲的病挂了号,她们一直在焦急的等待。
我们这边也联系好了到省城的班车,下午五点钟从这边出发。
我们把父亲从县医院接了出来,他走路好吃力,似乎每拖动一步都得使上浑身力量,可脚就是有点不听使唤,像灌了铅一样的沉。刚从病房出来的父亲显得好虚弱,他的脸蜡黄,手也很乌青,带有明显的浮肿。
父亲坚持从医院走到四哥家,他想看看人流,想看看马路边那些还在寻找生计的老人们,想看看阳光洒给社会的光芒,想看看这个小山城与大山构成的背景。
父亲走得好慢好慢,像在移动,像在浸渍,像在注入,像在吻合,像在留恋,像晚风在吹拂……
我牵着他冷冰冰的手,低埋着头,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来到四哥的家。
妈妈早在门口张望,二哥担心她说出昨晚吵嘴的事便也凑过去。妈妈看到父亲风烛般的样子,一时也难找个什么词汇来表达心痛,嘴巴张了张,但没有说出话来。父亲站在她的面前,仔细的端详着她,那目光虽有点枯萎,但也稳稳的栖息在妈妈的脸上,柔和得接近藤蔓。半晌,父亲轻轻挤出一句:肖(妈妈的昵称),你也要挺住。说完,便从衣兜里摸出钱包,取出一叠钱来,对妈妈说:这是今年过春节全家团圆的钱,你先替我拿去好好安排,你不用数了,总共一千零六十块,尾数那六十块你用它给孙子们买些糖果。
妈妈接过钱,说,这点钱怎么够花呢,猪肉也得全买,另外娘家每年都要来几个侄儿侄女给你拜年,这你是晓得的,这点钱还不够起发(打点)。
父亲迟疑了一下,又从内衣兜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钱,还没来得及一张张的展开和压平,已被妈妈捉了过去,快活的数了两遍,说,才四百来块,还有吗。
父亲叹了一口长气,说:你总得给我留点零花钱吧,我许诺过,只要孙子们哪个学习用功,我还得给他们压岁钱的,我的身上已没有几个钱了。
妈妈不相信,准备上去收,这时被四嫂把父亲扶进了屋子。
屋子里生了一盆杠炭火,儿女们紧挨着父亲围着火盆,这种相依相偎的感觉真好,父亲的脸在炭火的照耀下增添了一种富足与恬淡。大家静静的围着,没有说话。在父亲身边,我顿感家中有老人的结构才会最温暖,这种凝聚力才会有如童话般的详和与温润。
不一会儿,三姐夫带着最小的孩子来看望父亲了。父亲见到白发苍苍的三姐夫,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痛。父亲努力的不流露出任何情绪,对三姐夫说:辛苦你了,又当爹来又当娘。说完艰难的吞咽着口水。
三姐夫说:爹爹,你放心吧,你要自己保重呀,另外我今天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政府亲自来人在过问和调查那件事了。
我们都为这个好消息惊呼,不管结果怎样,至少政府在出面了吧,然而父亲并没有惊讶。
过了一会儿,二姐也从农村下来看望父亲了,她的右手用一条环形带子挂着。父亲心痛的叫二姐过去让他摸摸那手,还叫二姐动一动指头让他看看是不是灵活。
爸爸,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安心养病。二姐说得很慢。
父亲点了点头,还是把二姐的手轻轻的牵到眼前,用口轻轻吹了吹风。
我的眼泪比二姐的先浸出来,我怕姊妹看见,只好把头侧向一边。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四姐哭哭啼啼的来了,刚走到门口,就被四嫂叫到一边说了一顿,四嫂说,四妹,父亲现在身体不好,你就不要再给他思想增加任何负担了。四姐说,她昨晚梦见女儿与外爷在一起,她好担心呀,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