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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枫的遗物中还有一张老照片，这张老照片陪伴他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所以这张老照片定格了他爱情最初的样子，也凝聚了他独行天地间时候的所有情思。
这张老照片，萧寂和苏雪诗也都有一张，萧寂还有这张照片的胶片底版。
照相机是那个中年人的，他在江之枫喝水的时候竟然醒了，不过江之枫始终认为他其实一直都是醒着的。
中年人脸上带着被岁月撕得有些残破的微笑，看了看这三个年轻人，说：“你们让我回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我也年轻过，只不过我年轻的时间太短。”
江之枫对他的突然发话有些惊喜交加的感觉，说：“每个人都有年轻的时候，不过，却不一定每个人都会有历尽沧桑、归来仍是年少的时候。”
“小伙子说话很有见地，”中年男人从自己的行李包里拎出来一部照相机，说：“同坐一列火车，就是一种缘分，我是个搞摄影的，给你们照一张照片，也算是旅途中一段美好的回味。”
照相机的快门被按下的时候，江之枫的眼神被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象吸引了过去，他看到了一幅水墨在车窗外飞过，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花了。
那是一幅泛舟五湖的水墨画，很多年后，江之枫在南海边的那座城市再度见到了这幅画，那是一次名画拍卖会，他果断买下了这幅画。
这幅泛舟五湖的水墨画之所以会被江之枫看到，并非因果，而是一种启示，这种启示更多地掌握在时间手中。
可以想见，江之枫并不知道这列火车上还坐着一个非常特殊的旅客，这个旅客面目模糊，世间没有任何人能够一睹他的尊容，他的名字，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被人称之为时间。
时间可以以任何形态出现，自然也可以以人类的样貌混迹在人类之中。
时间这个时候，正在隔壁车厢里，静默地摆弄着一副纸牌，他如同一个莫测高深的术士，也如同一个泯然众人的普通人。
江之枫和萧寂与他有这数面之缘，两年后，他们必然面对面相见，那个时候，时间的面目依然模糊，如同一个模棱两可的概念。
那张照片在不久之后，邮寄到大学校园，那个时候已然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时候，那个时候，江之枫正在认真地研读海子的那首《春暖花开，面朝大海》的诗。
江之枫对现代诗有着很深地见解，如同他对人生的认识一样，相对来说，在这个方面，他与苏雪诗的交流比之与萧寂的交流更为顺畅和深入，毕竟萧寂更钟意于古诗词。
那次旅程留下了这张老照片，从而彻彻底底地封存于岁月的不懈书写之中。
他们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沧桑的中年男人，萧寂大约和他通过几次信，那个时代通讯工具很少，却更见情真意切，更有人文的力量。
每个人都会在旅程中遇到一些注定匆匆一面的人，这充满了遗憾，也充满了遗憾带来的温情。
大约是十几年后，江之枫在一些摄影杂志上看到了那个中年人的一些艺术质量极高的作品，却始终记不起那个中年人的样子，只是那种过早来临的沧桑依稀在江之枫的思绪中释放着寒意。
时间知悉他们之间的一切，他们的曾经，他们的未来，尽在时间的掌握之中，但是时间没有理由向他们解释这一切，就如同命运时钟不会通知并解释什么。
这就是人生的不可预测之处，时间手中的纸牌同样不可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