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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开始第二次创业,这为他续写自己在煌煌史书上的壮阔记载提供了必不可少的素材。
吴越春秋的故事还在继续,文种在越王勾践获得成功之后走入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历史死胡同,很快就成了冢中枯骨,徒留万世之笑柄。
范蠡知道这个消息,他手中的酒樽就掉了,西施看出了他痛失至交的伤心,同时也看出了他逃离生天的侥幸,西施又取出一个酒樽,为他斟满酒,说:“可怜文大夫不听挚友相劝,才会自取今日身死名灭之祸。”
范蠡说:“古来大贵之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勾践其人,卧薪尝胆不泯其志,忍辱含垢不乱其心,可谓无情之至,文种不用我言,诚所谓善救其国,而昧谋其身。后世如是之人,不可不察且引为殷鉴。”
他们远离吴越之地,隐姓埋名于紫陌红尘,人生至此,其实也自有一种悲凉。
酒后,范蠡踱到后院,趁着月光,回想前尘旧梦,后院中花草正盛,脉脉清芬点染着俨然水墨画一样的两千多年前的夜色。
他被蝴蝶振翅的窃窃之声惊醒,他赫然发觉后院中这些时日竟然多了一些来路不明的蝴蝶,这些蝴蝶斑斓五色,纵然是夜月之下,依然婉转可人。
西施在后院门里默默凝视着范蠡,这对饱经离乱且共过患难的苦命鸳鸯此际已挥然一体,世间再无什么能够使之生离。
也许还有一件事能够让他们分别,那就是死。生离已恻恻,死别更断肠。想到此处,西施不仅黯然神伤。
一只蝴蝶飞到她的衣袖间,似乎旧时相识,又似乎来世有缘,她听任蝴蝶栖在自己的衣袖上,她看到了蝶翼不疾不徐的翕动,她似乎听到了悠远而且清凉的丝竹之声,夜月在望,今宵心事茫茫。
一抹剑气在后院的一丛花草间嘶然射出,范蠡的心念一动,他即刻了然,这绝非越王勾践遣来的刺客,而是行走江湖、杀人越货的强人,心念动得快,他的身形闪得更快,一剑刺空,范蠡劈手一掌,击在已经纵身而出的黑衣人的肩头,那柄剑仓啷一声落地,范蠡脚尖一挑,剑已经到了他的手中,但见明如霜雪的剑光一闪,点点血色蝴蝶就漫天飞舞。
决不能留下活口。范蠡想到的,一定要做到,那个黑衣人的头颅随着血色蝴蝶飞出,挂在一株老树上。
“此地不能再做逗留了,明日咱们就走。”
范蠡扔了长剑,对惊魂未定的西施说道。
天涯路漫漫,人就在天涯。第二天黎明未至之时,他们又踏上了不知何处是归程的茫茫天涯路,冷酷和决绝将会陪伴范蠡的未来之路。
这段记载,同样不见诸史册,历史的书写有些时候过于简略,由此而显得无趣,事实却是历史书写的留白之处充满了太多丰饶且有趣的故事,纵然那些故事过于凶险,甚至有些血腥,却至为真实。
他们没有留意到,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后院里的蝴蝶也集结成队,缀成诡异且迷人的一痕长线甩向他们的下一个落脚地。
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史记》的作者司马迁并没有实地考察过范蠡一路逃亡所走过的路线,当然这并不能泯灭司马迁的良史之名。
如果不是将会发生的相隔两千多年的一场邂逅,我们同样无法得知此间的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