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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晚上,我们四个人(另一个是大鱼的助理,男,汉族,大约三十岁,大约是大学文化程度,不太爱说话或者认为自己不该说话)坐在大鱼下榻的润和酒店的餐厅包间,本来江露准备好的菜和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包间相匹配,可大鱼不让,硬是把菜换成了几个简单的素菜,跟我们说的话一般没有营养,连服务员都是以无法理解的态度下了单。至于酒,大鱼倒没推脱。还在来的路上,江露就给我说过,大鱼只喝茅台真货。好在这对运销公司,还真算不了什么,在全市每一个上档次的酒店,都会定期批量存储。
大鱼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男人,能把他划归到不修边幅的那类中,深蓝色圆领毛衫,黑色运动款夹克和裤子,灰色休闲布鞋,有点灰白的头发,最前面的几缕坚定竖起,后面的温顺地或卧或躺。和我来时已在脑中勾画出的情景不同,在进入正题前为烘托气氛而漫无边际的聊天中,他所有的话都和无耻无关,等说到正题上时,他更是像在和家人说话,语气平淡柔和,也总是把江露迫切的愿望压制在一个密闭的容器中,但时不时会故意让自己松懈一下,于是,容器的某处就会出现一个细小的裂缝,流淌出一丝一缕,这样,江露又会被牵绊住,也让饭和酒能继续表演下去。他一再坚持就是来签合同的,不过是一直下不了手。至于下不了手的原因,他没说,我和江露便无从着手去猜度。
有那么几次,他是真的走神了,连一直操控着的容器都给丢在了一边,盯着侧墙上的一幅油画。经过桌上的一阵子交流,我看得出,他应该不是一个合格的油画欣赏者,况且那幅油画不过是某幅名画的粗糙临摹,连我这种毫无绘画知识的都嗤之以鼻。它之所以存在,无非是不让墙壁空着而已。
不过,这让我捕捉住了一个打破几乎是静默场面的契机。我也去看那幅画,占去了上部三分之一之多的云层颜色灰暗,我不喜欢灰暗,因为很多时候,我就是处在灰暗中,并且种种的灰暗都爬到我的心上了。
“这个画面有些阴,不过,这是艺术,生活还是多些阳光好。”
这种无话找话其实和画无关,也和我有着灰暗的心无关,但还是成功地让大鱼接上了话。他喜欢画面右侧的木屋,目力所及的草地上,它孤零零的,却有着坚持下去的傲气。江露也跟着去看画,她注重的是左下方的一个蹲着的白裙女子,她认为那种蹲的姿势有着洗尽铅华的恬淡。大鱼的助理也去看画,他就是看着,什么话也没说。
大鱼端起酒杯示意喝酒,那容器又有一丝松动,江露抓住机会,倾尽所有,将一切真情假意都释放出来,只是这一切很快又被大鱼吐出的烟雾给冲散,眼睁睁看着一点一点消弭。他不同于我和江露,在这世界上奔跑着的队伍中,他是从容的领跑者,而我只能挣扎着不掉队,从而幸运的活着。
还好,真的能看得出来,大鱼之所以要压制出一个容器,并不是想着要征服江露的身体,他可能和我一样,有一点迷失,不同的是我迷失在芸芸众生中,他迷失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我可能迷失很久,而他可能是暂时的,随时都能走出来。那么,我要做的就是给他一个引子,去诱导他。
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调动起全身的每一个细胞,让它们作为整体和个体,不断传递我对大鱼的仰视、羡慕、钦佩等等,这样,他关注的重点就会是那个叫人生的东西,而合同可以趁机成为一个他目不暇给的物件,随手便可安放。
大鱼半推半就地认为自己并没有我说的那么神,在他过去的大半生里,他已是费尽心神,现在,他真的觉得有些累,如同走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走得越久,目标会越远,不过,要是就地停下来,回溯从前,也许眼前路边上的一片青草就是出发前的目标,这样,可以说服自己已经到达,可以坐下来尽情休息,看天看云,看山看水,唯独不再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