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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闻的态度异常坚定,刻意用轻松调笑的语气说道:“严姑娘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正门不能走也没事,我们换个方向进去就行。”
自古生死相隔,泉壤不接,才会因畏生怖,由怖生厌怜,堪破终生出恻隐。佛家也有称为白骨观的修持法门,为佛教五门禅法之一种,通常由不净入白骨,目的是熄灭对色身的贪恋。可在寻常人眼中,面对着死尸只会有退避三舍的想法。
江闻也曾经思考过,相对于熄灭色深贪恋的说法,或许白骨观更是一种看破大恐怖的法门,而这种恐怖就来自于有名的“恐怖谷效应”。
死尸都曾经是人类的一员,作为处于恐怖谷的实体已足够地拟人,静态时甚至能被误认为人类物种的一员。
可当人们无意识观察时就会发现破绽,譬如青紫的血管、腐烂的皮肉、坍塌的肌肤、孳生的蛆虫,随此在无意之中,这些反常的类人特征就会在人类基因库中会产生潜在冲击,拉响对观察者的警告。
尸体是如此,那对于“鬼”这种东西,由何尝不是如此?至少它们都看起来很像人,却又不是人。
指甲刺耳的抓挠会导致内心的反感难受,正因为这声音曾经是密林中、挣扎求生的古猿,用以传递危险讯号的方式。
而对类人生物的恐怖谷效应,这种深刻在基因中的恐惧是如此具体,以至于深谙人性的佛教都不得不使用法门才能克制,而这会不会意味着在人类进化的过程中,我们曾不得不躲避一种看起来很像人、却危险性极大的存在呢……
三人停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进到了村屋民宅之中。
章丘岗村并不算贫瘠,村里也都是岭南传统的“三间两廊”形式,排列十分整齐,从平面看去呈对称的三合院布局,主座建筑三开间,前带两间廊屋和天井,故而被称为“三间两廊”。
像这样的房屋形式,其历史可追溯到广州近郊出土的汉墓明器,显然是汉文化融入岭南的产物。
江闻率先推开后门,发现面前这座院子是单层结构,厅堂居于中心,两侧为房,天井两旁分别是厨房和杂物房。
但推开柴扉看去,里面存放的东西已经空空如也,灶台中的炭灰都带着一股湿气,只剩锅碗瓢盆这些厨具因仓促离开而遗留在此,但也都蒙上了一层灰尘。
隐隐臭味缭绕在章丘岗村上空,以至于原本皎洁的月色也开始蒙蒙亮着,像是隔着一层薄纱,怎么也看不真切,村道尽头明明没有雾,却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游荡徘徊。
江闻决定从后门进入,袁紫衣就跟在后面迂回绕去,三人便前后照应着进入了空无一人的厅堂之中,除了油灯的摇影一无所见,可隔门已经能望见黑漆棺材的一角,脚底滴滴答答的水声仍彻夜不绝地缓慢响起,滴落在坚硬杂乱的地面上。
“尸体放久了会有毒性,我上去看看就好X你们别靠太近。”
江闻先交代了一句,就用手虚掩住抠鼻,缓缓看向黑漆棺材中那具死不瞑目、鼓突着眼球的尸体。
它似乎蕴藉着极大的怨怒,以至于双眼浮怒,用惨白的瞳仁死盯着梁顶的位置,持续地、僵硬地保持吐出死前最后一口气的模样。
“严姑娘,这些村民是什么时候被打捞上来的?”
江闻凝神看去,忽然问道。
严咏春警惕地望着尸体,小声说道:“大概是五天前。先前一直打捞不到,直至五天前才陆续漂流上岸,可惜身体所有损毁,像是被什么水族啃咬过一般……”
泡到发白的尸体已经开始肿胀,撑破了裸露在外的皮肤,江闻的确发现死尸身上伤痕累累,乃至有几道伤口深刻见骨蜿蜒在手臂胸腹,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了爪牙狰狞的水中蛟龙,潜伏于幽暗海底,饥肠辘辘地吞咬着他们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