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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毛被人追着打的时候,我正在和林飞吃牛肉板面。我们接到黄毛的工友打来的电话,说让到人民医院去,黄毛被打骨折了在医院躺着。
我到的时候,黄毛在医院走廊的床上半躺着,看到我后,朝我点点头。他的左手手臂被一圈纱布缠着吊在胸前,头顶的一圈头发被剃去,贴了一个矩形的纱布,看起来像是一个提前进入中年的“地中海”。我到黄毛面前站定,问,为什么你住在走廊上,我指着旁边的病房,这里边没有床位了吗?
“医生说没有了,还说在走廊上一样的,好多病人还没有床位只能回家躺着呢,要不是看他……”声音来自我旁边的女人,我本以为她只是站在走廊的路人,我和林飞皆是一惊,转过头疑惑看她,她也看着我们,不再说话,拿起书中的毛巾给黄毛擦脸。
我没再问什么,林飞出去打了个电话。不一会有人来说病房腾出来了,要黄毛挪进去,我看了看林飞,应该是他的电话起了作用。
别看黄毛一头的杀马特,其实性子老实安分,绝不会和人打架的,平时端碗的时候被烫一下都要叫唤半天,我一直觉得他是世界上最怕疼的人。
为什么和人打架?我问黄毛,我有点生气,更多的是不解。
没什么,就是跟人起了点冲突,这又不怎么疼,黄毛抽搐了一下嘴角说。他转而朝向林飞,说,谢谢你啊哥们儿。林飞没说话,冲他摆了摆手。
期间那个女人一直在旁边照顾黄毛,给他倒水,削苹果。我认真观察了一会儿,她看起来大概30来岁,仔细看去嘴角也有伤,眼睛乌青,像是被打的,一直在试图用散下来的几缕头发遮住伤痕。
黄毛伤得挺重,最开始的几天完全不能自理,因为头部受击,导致眩晕呕吐,有时还会大口吐血。我问了几次,黄毛一直没说到底怎么回事,只说是跟工地上的人起了冲突。至于那个女人,黄毛没主动提,我便不问。我和那个女人轮换着照顾黄毛,她每天中午都回家熬了骨汤送过来,黄毛对她的态度比较暧昧,不冷淡也不亲近,但有时目光在她的四周盘旋,不知是在看她还是看别的什么,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黄毛住院的第二周,身体已经有些好转,不再吐血,眩晕也没那么严重。那天轮到我陪床,我和林飞下了课赶过来,那女人正收拾东西要回去。这几天我们一句话没说过,我看到她也只是点点头,她便走出病房。
我拿起水壶准备给林飞倒点水喝,发现是空的,便走去打热水。到门口发现那个女人坐在走廊的座椅上,似乎是在等我。
“他是被我孩子的爸爸打伤的”,那女人说着拨开了自己的头发,让我看清她脸上的伤,虽说已经过了几天,眼圈还是乌青的,嘴角的伤似乎是好了,但我看到脖子上添了新伤,心里猜了个大概。“我在工地的食堂干活,孩子爸是给人递砖的。黄毛是个好弟弟,他看不惯我总是被打,替我出头,但他应该是没打过架,心又善,只会挥着拳头使蛮力,被我家那个杀千刀的恶鬼拾起手边的砖头砸了好几下。”我的拳头已经狠狠地攥起来,她看着我说,“我真的拉不住啊,看实在不行了,只能放声大喊,那时天已经黑了,大家睡得早,我喊了好久,嗓子都快破了,终于有几个工友闻声赶来,才没酿成大祸。”
说话时,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握着,眼神却飘忽,无声掉眼泪。“你每天都被他打吗?”我问。
她的嘴角扯了一下,“也不是每天,就是,经常吧。”
“那为什么不离婚?”我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她是有孩子的,应该是为了孩子才隐忍不发。
“我想过离婚,但是不知该带着小旭去哪。”她抬起头来补了一句,“哦,小旭是我的儿子。”
我没再问什么,她也没再说什么,我们在走廊的长椅上各自沉默着坐了一会,她起身离开了。
我回到病房,黄毛问,她跟你说了?
是,跟我说了,我回答。
林飞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黄毛,问,所以,你准备好建造你的窗户了吗?
黄毛微微笑了一下,没回答林飞。
我们三人静默着坐了很久,黄毛突然开口说,李默,你知道什么是吗?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然而我也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自顾自地,黄毛又说,可能你这辈子都不需要知道什么是,因为你上的这个人会还给你同等的东西。他看向林飞,接着说,在这种互相给予中,你能感受到的只有甜蜜,没有痛苦,这样的话,人大多数情况下是发现不了自己的的。只有经历过求不得、不得已,被心中的遗憾反复煎熬过后才能明白,原来这就是啊,原来我对她的思念、克制,甚至恨意都是啊。
我没见过这样的黄毛,他似乎真如林飞所说,已经准备好建造自己的窗户了。于是,我回他,“我不知道,我在还不懂什么是的时候,就已经上林飞了,”这句话是看着林飞说的。
后来的后来,我回忆起黄毛,总能想到他对我说的这段话,然后在心里回答,也反问他,“黄毛,我知道什么是了,我终于也经历了你说的“求不得”和“遗憾”,但我还能下去,而你呢”?